郢朝素來看重言官,自然也助長了他們言事的風氣。祖宗之法在先,就是皇帝本人也不能任性。
可皇權之所以是皇權,正因為皇帝也有不聽的權力。
沈寄和微微一笑,岔開話題。
“從前覺得沖冠一怒為紅顔甚為荒唐,但真的有了心上人,竟然也理解了那份荒唐。”
沈寄和起身走向葉靈晞,“閨閣私房,夫人還是别同我議論國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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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正是一年四季當中最好的時節。
金明池上波光粼粼漣漪層層,在驕陽的照耀下閃爍着細碎的金色光芒。
皇家畫舫雕梁畫棟,船頭尾均有龍鳳呈祥立體雕刻,能工巧匠之作将皇家之尊貴展現得淋漓盡緻。
絲竹管樂之聲悠揚飄蕩,因着長甯節的氣氛,金明池外間也圍了不少邺京百姓想要一睹皇家風範。
永徽皇帝最大的好處便是對民衆寬容。
是以,皇家民間其樂融融看似倒是一派祥和太平的模樣。
衆位女官貴婦一一向皇後賀喜,各自獻禮無一不精緻讨巧,罕見非常。
葉靈晞和張令儀獻禮完畢,免不得被一衆貴婦小姐簇擁着順勢道賀新婚。
好容易應酬完畢,葉靈晞和張令儀兩人才能躲個清淨。
張令儀掩着袖帕對葉靈晞說,“你可瞧見了新入宮的兩位貴人?都不是庸俗之輩,這後宮以後格局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
“兩位貴人剛入宮就封了才人,雖說品階不算太高但也是新人沒有過的地位。”
“畢竟母家在那裡放着呢。”張令儀眸光劃過人群。
“你瞧那兩位诰命夫人滿面紅光,想來是聖上不少體恤舊臣。”
葉靈晞順着張令儀的目光看向人群,不過須臾又收回視線。
這長甯節如此隆重,很難說不是永徽皇帝為元皇後撐起的場面。
隻是皇後母家勢力單薄,膝下無子,這中宮之位怕是沒有表面看着這樣繁華錦繡。
在皇後面前露臉的人大有人在,依葉靈晞和張靈儀的身份還不夠湊在皇後跟前。于是二人攜手往畫舫的另一邊遊玩去了。
“誰允許你登上這艘畫舫的?”
葉靈晞和張令儀隔着一個轉彎的距離忽然聽到有女子輕聲呵斥。
“明月?”張令儀無聲地問葉靈晞。
“好像是。”葉靈晞點點頭,二人自覺地停下腳步。
又聽到明月繼續說道,“這畫舫是你這樣身份的人能來的地方嗎?莫不是想攀高枝想魔怔了不是?”
伴随着一聲因為疼痛而倒吸涼氣的聲音,很明顯是明月動了手。
“皇後娘娘體恤百官家眷,囑咐各家女眷均可上畫舫賞景,若兒并未做出格之事,不知長姐因何責難?”
“你還敢說?”明月擡手就想一巴掌。
明若卻揚起臉道,“長姐在此處打我,若是被人看到了怕是辱沒了長姐的名聲。”
“你這個賤蹄子!”明月憤恨地說。
“長姐若無其他吩咐,若兒告退了。”
明若破天荒地沒有向明月行禮,說完直接轉身就走。
明月一時氣上心頭,忽然伸手從背後大力将明若往船下推去。
“啊!”
明若未曾料到明月有此陰招,瞬間重心不穩,竟然直直往畫舫欄杆外邊栽了過去。
就連葉靈晞看了心裡也是一驚。
眼見着明若整個人都将翻身下去,金明池水位頗深,如此落水可不是兒戲。
葉靈晞和張令儀兩個人沖了過去,她們人影還沒到明若跟前,就見一衣着華貴的公子伸手拉住了明若往下栽的身子,堪堪救回一條命來。
明若被吓得白了臉,哆哆嗦嗦地回身,眼眶包淚跪在地上。
“小女多謝公子出手相救,敢問公子名諱?”
“我乃安平郡王,你可是受了驚吓?”
安平郡王蹲下身子擡手将自己的手帕遞給明若示意她拭淚。
見明若流淚不止,安平郡王起身望向明月道,“明大小姐素來都是如此欺辱胞妹的嗎?”
“王爺明察這完全是個誤會!”明月急道,“是她自己沒站穩!與我何幹!”
“本王可是親眼瞧見的難道還有誤會嗎?”安平郡王目光看向葉靈晞和張令儀。
“想來葉小姐和張小姐也目睹了此番經過,還請二位小姐為這位小姐做個人證。”
葉靈晞看着還在默默淌淚的明若,“臣女确實看到明大小姐言行不當,突發此事。”
“你别哭了。本王自會為你主持公道。”
安平郡王低聲勸慰道。
随後又扭頭對旁邊的人,“送這位小姐去太丞處看看可是傷着了。”
“多謝王爺關懷,小女無事。”明若忙說。
“還是看看吧。”安平郡王說。
這廂話音剛落,就見一小黃門小跑過來湊在安平郡王跟前。
“小王爺,王爺正找您呢!”
“何事?”安平郡王問。
那小黃門見身側各色人等衆多,不好聲張,于是掩唇對安平郡王道。
“聖上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