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包裝不影響吃食,但那一份體貼的尊重還是讓乞兒銘感五内。
哪怕是陰雨将至,乞兒也是連忙起身,撒開腿地狂奔,跌跌撞撞一路上撞了不少人,免不了受人冷眼,甚至還要挨上一聲啐。
但乞兒是全然不顧的,拼了命向衆安堂沖去,就連他那雙破破爛爛的草鞋也被他的沖勁沖得七零八落。
王行與費俅因着昨夜徹夜未眠的緣故來得稍遲些,與姜迎一道被堵在常勝街外。
見到二人,姜迎心稍安,三言兩語與二人道清始末,便着手安排:“王行,你卻尋咱們老主顧裡極有名望的幾位貴夫人,看看有沒有夫人願意前來替咱們正名。”
話音未落,王行便利落一颔首,雙足輕點,身影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費俅還來不及驚歎,就被姜迎的話音堵了個嚴實。
姜迎:“費俅,你去買些銀箸和一隻小狗來!要快!”
在姜迎的催促下,費俅也是小跑着離開。
一切都安排妥當後,姜迎才深吸一口氣,撥開人群,向店門口走去。
越往裡,議論聲便越大。
“你瞧,這吃了餅子滿臉生瘡,七竅流血,還好那日我攔着你沒讓你買!”
“什麼美容養顔百花餅,我瞧是毀容害人百花餅才對!”
“這姜家有餅的店主遲遲不出現定是心裡有鬼!”
惡意揣測的話音波濤洶湧勢要将人吞沒,波瀾狠狠敲擊着姜迎這塊頑石,雖可磨去頑石棱角,卻無法撼動頑石分毫。
很快,人群裡便有人認出姜迎,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
有群情激憤的人直接将菜藍子裡的爛菜葉子扔向姜迎,大罵:“喪盡天良的奸商!”
有一便有二,一時之間,無數臭雞蛋爛菜葉子紛紛砸向姜迎。
“咔”的一聲,一個臭雞蛋在姜迎額角砸碎,腥臭的蛋清糊了姜迎滿頭滿臉。
惡心的臭蛋味萦繞着鼻息,揮之不去。
爛菜葉子,枯樹枝桠,塵土砂石附着蛋清遍布姜迎全身。
而姜迎臉上還浮着淡淡的笑意,那笑意幾乎像是一張堅不可摧的面皮一般牢牢鑲在臉上,這般屈辱難過都未曾扯下。
她笑着摸勻臉上的臭蛋液,仔仔細細地打量門口哭天抹淚的一行人──是帶頭鬧事的是一對上了年紀的夫妻帶着一對幼年兒女。
這一行人面生得很,多半不是客人。
姜迎心裡有數,但面上卻不顯。
瞧見乞兒推着濟世堂的大夫往人堆裡擠,姜迎這才對衆行了大禮,故作惶恐不安道:“貴客千金之軀受傷,小店實在惶恐難安,必定得為貴客好好診治。”
說話間,姜迎不動聲色地從人群之中拉過濟世堂的大夫,微微推至那些哭鬧不止的老夫妻面前。
那對老夫妻瞧見濟世堂的大夫,互相對視一眼,抱緊一雙幼兒,冷哼一聲:“你找來的大夫,我們可不敢用,誰知道有沒有被你買通!到時候你們再聯手倒打一耙,我們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
這話倒是有理有據,姜迎心中暗忖:倒是個伶牙俐齒的,輕易争辯不得。
姜迎臉上故意流露出三分真誠的擔憂,不急不緩道:“貴客編排我倒是不打緊,隻是這位大夫可是濟世堂有名的聖手,顧客可别平白污了人家。”
顯然人群之中有不少認識這位大夫,聞言皆小聲附和道:“是啊,這丁大夫真的是一個好人,之前給那些乞丐看診從不收診金,每年元宵春節都會施粥布藥……”
話音斷斷續續地傳至姜迎耳中,她心知乞兒找對了人,心中底氣更足,繼續說道:“貴客有所顧慮我自然能理解,為了以示公正,特意請來了三位大夫一同為貴客診治。”
跑得氣喘籲籲的乞兒一邊将另外兩個大夫努力推至姜迎面前,一邊向圍觀的人們高聲解釋:“這幾位大夫都是我去請的,我都是當衆請的,并沒有賄賂!”
姜迎看着擋在自己與人群之間的小乞兒,心中暖流四溢。
小小孩童的話雖人微言輕不足為證,但也帶着幾分童言無忌的純真,話也更容易讓人信服。
在小乞兒話音落地後,人群裡激進的聲音略略止歇。
見情況不對,那對老夫婦對視一眼,稍稍讓出一段位置供三位大夫給兩小兒把脈診治。
那對老夫妻微微讓開身位,姜迎這才看見兩小孩兒的情狀──面色蒼白,嘴唇發紫,衣領處還有些許污漬。
這情狀不似作僞,看來人是真的病了。
手指捏着細弱蒼白的手腕,丁大夫微微沉吟片刻,冷聲道:“這是中毒了!”
“中毒”一詞一石激起千層浪,圍觀的人群中皆是一聲又一聲地低語的重複,宛若惡魔的低語死死纏繞着姜迎。
衆安堂的大夫看着小孩的口腔,面色猶疑:“可這毒并非尋常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