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行還未從震顫的餘波裡回過神來,少年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擊猛掌落下,震得粥棚輕顫。
隻見王行面色鐵青,眉宇間凝結着隐而不發的怒意:“豈有此理。”
聲音不大,但威壓極強。
一時之間,四周的人皆齊齊望向王行,或垂首低眉,或滿目疑惑。
就連王行身旁的費俅都被吓了一跳,他邊撫摸着心口的位置,邊用手肘捅着王行調笑道:“好兄弟挺有帝王風範啊!但是下次能不能提前通知我一聲,吓得我小心髒撲通撲通直跳!”
不同以往,王行并未理睬費俅的插科打诨。
心中不滅的是一股莫名的怒火,王行下意識回首望向北方。
不知為何,王行總覺得那裡藏着他憤怒的答案。
而一旁的姜迎手中動作不停,眼神微微掃過王行,心中又徐徐浮現出初見王行時的模樣,破爛不堪的錦衣都難掩那周身的疏離貴氣。
思及至此,姜迎腦海裡面不斷閃過古早瑪麗蘇離譜小說名──《撿個攝政王小乞丐做贅婿》、《我的窩囊丈夫竟是當朝首輔》、《撿垃圾撿到少年冠軍侯》……
思緒被瑪麗蘇小說占據的姜迎一時之間竟沒聽見王行的話音,直到王行說了第三遍姜迎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王行在和她說話。
回過神來的姜迎忙問:“什麼?”
王行又耐心重複了一遍:“姜迎,你給的恢複記憶的藥丸我都有按時服用,可我的記憶卻絲毫未曾恢複,還有沒有辦法能助我恢複記憶?”
姜迎記得花花曾提過百花餅可以治愈一切傷痛,甚至包括心理上的創傷,但是這一切都必須基于當事人不抵觸的狀态。
“代表你的失憶與外力創傷無關。”姜迎盯着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一字一頓道,“是你自己内心不願想起那段記憶。”
王行目光沉沉盯着北方,下意識重複着姜迎的話:“自己不願想起那段記憶……”
可現在的王行已非當時的王行,理解不了當時他的心情。
在現在的他看來,逃避是最懦弱的選擇。
夜幕低垂,幾大桶米粥已盡數見底,可聞迅趕來排隊的難民卻是不見少。
這些難民好似散落在揚州府内的鐵屑,尋常根本難見其蹤迹,唯獨當鐵錘用力錘打虛假的外殼,才能引發他們的同頻共振。
姜迎等人隻能匆匆許諾明日仍舊施粥,才得以從裡三層外三層的難民群中脫身。
一路上大家都異常沉默,無形的沉悶好似一塊巨石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費俅揉着酸痛的手腕,小聲提議道:“要不明天再加些肉?”
聽到費俅的話,一路沉默無聲的王行也徐徐擡眸,随着費俅的視線一齊望向姜迎。
見姜迎久久無言,費俅又小聲補上一句:“這買肉的錢我出……”
在對上姜迎視線的一瞬間,費俅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的話音都好似被他吃進去一般隻有胸腔的震鳴。
姜迎瞧見兩人用滿含懇求的目光盯着她便忍不住笑了:“你們覺得如果免費發放的食物是肉的話還輪到難民來排隊嗎?”
此話一出,王行神色微變,嘴唇緊抿,眼皮半垂,若有所思。
而費俅還瞪着眼睛望着姜迎,疑惑道:“不是難民能是誰啊?誰會差一口肉吃啊?”
“不差肉吃不代表不想要免費的肉。”姜迎撥開費俅的腦袋,讓他略顯睿智的視線挪向别處,“排隊先拿你免費發放的肉,轉手以略低于市場價的價格賣給不知情的人,無本萬利。”
“啊!”費俅滿臉震驚,“姐!你好壞啊!”
姜迎繃不住都快笑出聲來,幸而在她開口嘲諷之前,王行先開口說話了。
王行神色凝重:“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隻要有利可圖,人人皆會如此。”
聽着王行的話,姜迎斜睨了呆頭呆腦的費俅,心中暗歎: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紀,有人一點就透,有人還在瑪卡巴卡。
其實細究起來,王行還要比費俅小上一些,左不過是讀高一高二的年紀就已經心思活絡武功超群,不得不說時代環境對人的影響是巨大的。
無論是她還是費俅都是被時代保護得很好的孩子。
他們生于春風裡,長在春風裡,不受風雪侵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