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迎發問的聲音很輕,更像是一種自言自語的感歎。
其實定着呼嘯的寒風,這般輕的話早就吹散成破碎的音節,被寒風帶着向後頭走了。
可偏偏這在前頭馭馬的王行聽清了,他答得簡單:“不放心你便來了。”
姜迎不解:“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他們帶你走時我看他們服飾統一,想來定是有人統一管理。”王行話音一頓,複又繼續說,“我拿着畫好的服飾式樣去找梅老爺,是他告訴我你可能在羅府。”
雖然王行說得很簡單輕松,但是姜迎知道他肯定省略了很多艱辛。
藏了一夜的月亮徐徐升起,月華如練,碎裂在長河的碧波裡。
雙人一馬,在皎潔的月色下,在蜿蜒的“星河”旁,奔馳在無盡的曠野上。
是逃亡,亦是救贖。
姜迎凝望着月色下的背影:“謝謝你,王行。”
坐着王行身後的姜迎看不見王行的神情,隻聽見一句很輕聲的“真好”。
到了後半夜,兩人才回到了小院。
不同于左鄰右舍的黑燈瞎火,小院一派燈火通明,若雪和費俅都焦急地守在院内。
瞧見姜迎平安歸來,若雪連忙撲上前來,細細檢查一番:“可算回來了……”
姜迎一眼便看見若雪紅腫的雙眸,故作潇灑,低聲安慰道:“别擔心,你瞧我這不是沒事嘛!”
“幸好沒事……”若雪輕拭眼尾,“剛剛我和費俅都準備天一亮便去報官……”
提及費俅,姜迎這才注意到驚呼未定的費俅站在身旁,雙手合十,小聲嘀咕着念念有詞:“我滴天爺呀,阿彌陀佛,哈利路亞,感謝佛祖們加班加點保我姐平安!真佛光普照大地!”
湊近一聽,姜迎輕聲笑了,輕輕拍拍費俅的肩膀:“沒事了。”
隻有費俅一人信了姜迎的這句沒事,他樂呵呵地邊蹦邊跳,打着哈欠就說要回去睡覺,可眸光一轉,便瞧見神色凝重的王行和滿目擔憂的若雪。
一瞬間,費俅後知後覺,笑意頓斂。
瞧出端倪的若雪,雙手緊握壓住不安的胸口:“到底怎麼了……”
“自午飯後她便沒怎麼吃過東西。”王行帶着姜迎向屋内走,“先吃些東西再慢慢說。”
“啊!對!還溫着菜呢!”若雪忙快步走向竈台,“你們先喝點熱茶。”
幾口熱茶熱飯下肚,姜迎才有氣力叙述她在羅府的遭遇。
一聽見這位折磨姜迎的羅缊是王程的表弟,若雪那秀氣的柳葉眉便打上了不可解的死結,眉眼低垂:“都怪我……若不是我……你又怎麼會得罪他們……”
姜迎伸手輕輕打圈揉散若雪緊擰的眉心,笑道:“要照你這麼追究下去,還是應該怪我,若不是我提議去采星閣吃飯,他們也不會有機會認識你,進而騷擾你啊!”
若雪被這話一噎,好半晌沒說出話來。
“别困在這些已經發生的事件裡。”姜迎沖若雪笑着,“分責定罪并不重要,向未來看,尋求破解之道才是至關重要的。”
聞言,若雪人仍舊愣坐在原地,但那雙眼眸已從地上一點點上挪,落在姜迎那雙形狀漂亮的手上。
而費俅急得在房内來回踱步:“姐!要不咱們逃吧!逃回盛姜村!”
姜迎的指尖輕輕敲打着桌面,腦海裡不斷循環今夜被追逐的畫面,緊抿唇線微微上提,若有所思地徐徐搖頭:“不對,不能逃。”
“不僅不能逃,還要繼續開姜家有餅!”姜迎站直身子,“今晚追擊我的那些人有無數次機會殺我,可卻沒有動手,明顯是想要活捉我。”
話音未落,吓得若雪與費俅慌了神,忙問:“活捉你做什麼?!”
姜迎眼皮半垂,緩緩搖頭,不知為何,她總有幾分沒來由的心慌,感覺好似有什麼錯漏一般。
“你說你将你提早備下的聽話水給羅缊喂下,他會乖乖地去府衙門前自首?”
這是自姜迎講述以來,王行說得第一句話。
雖語意是個疑問句,但語氣卻好似陳述一般。
這句話是姜迎剛剛說的原話,姜迎不知為何王行要再确認一遍,她重重颔首:“是。”
燭火搖曳,王行那雙銳利的眼眸驟然望向姜迎:“自你逃出羅府到現在已過去兩個時辰,若真如你所說的,羅缊跪在府衙門前自首,那現在外邊早已鬧起來了。”
一擊悶錘敲向姜迎,細密的恐懼沿着脊椎迅速攀爬至後脖頸。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羅府,羅缊看着面前雙目無神的“羅缊”,輕輕笑出了聲。
羅缊修長的雙指輕輕把玩着手中的佛寺簽文,又想起大師前幾日的提點。
“羅施主近恐有一劫,惟有李代桃僵,或才有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