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寂靜。
那弟子成日裡跟在馬明駿身邊,在學堂中表現平平,修為與課業都不溫不火,更是長了一張大衆臉,平日存在感很低。
小跟班吸了口氣,繼續道:“昨日散學時,弟子親耳聽見陸師弟對虞師弟說幫他做功課,虞師弟未曾拒絕。方才我也看見陸師弟将那枚燃燒符親手交給虞師弟。”
“且虞師弟沒有修為,夫子昨日講過,符咒必得用靈力方能催動,他寫的符咒怎麼可能有效,隻可能是他人代筆!”
陳夫子終于反應過來。
成蹊堂此前從未有過凡人弟子,他方才習慣性催動符咒進行檢查,竟忽略了虞影并無修為的事實。
學堂内,竊竊私語四起。
江嶺咬牙,但也不敢替虞影出頭,因為這家夥說的都是實話。
陸驚瀾倒是八風不動,坐在位置上看書。
轉頭看見他如此淡定,江嶺不知為何也平靜下來,靜觀其變。
陳夫子面露驚訝,重新看向虞影。
“他說的你如何解釋?”夫子問。
虞影雙手抱胸,側目掃了小跟班一眼。
小跟班倏然如遭雷擊,背後森寒陣陣,瑟縮了下。
而後虞影正視陳夫子,無所謂道:“啊對,我昨日功課都是陸驚瀾做的,燃燒符也是他寫的。”
陳夫子勃然大怒:“你!你這是什麼态度,不僅讓他人代自己做功課,竟還不以為恥!”
虞影朝陳夫子行了個弟子禮:“夫子恕罪。實在是弟子身體不好,精神不濟,無力完成功課才出此下策。夫子若有任何懲罰,弟子甘願領受,以後也不會再犯。”
認錯得幹幹脆脆,陳夫子也沒想到。
到底是自己的學生,都是年輕人。
陳夫子歎了口氣:“罷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老夫會告知其他夫子,昨日你的所有功課成績作廢,下次休沐後,把功課補上來便是。”
沒想到隻是這種懲罰。
馬明駿的跟班露出了不甘的表情。
“可是夫子……!”他還想再說。
陳夫子擺擺手,示意到此為止。
結果虞影再度開口:“夫子,若是不完成平日功課,後果會如何呢?”
陳夫子眉頭緊蹙:“成蹊堂弟子每半年進行一次總考核,考核項目包括了平時表現,如果平時功課太差,便會影響到總考核成績。總考核成績不合格的弟子就會被趕出成蹊堂,降為外門弟子。”
“那就請夫子們實事求是考核弟子吧。”虞影道,“沒能完成功課,就記作未完成便是。”
陳夫子聽懂了虞影的言外之意。
他做了就是做了,不做也不會再找人代筆,不過也請夫子們别太過追究,他不打算勉強自己去完成平日功課。
雖說總考核包括了秘境試煉、筆試以及平時課業三個方面,另外兩項成績出色的話,平時表現差點也無傷大雅。
可平日裡修煉就不用功,秘境試煉與筆試的時候又怎麼可能好?
陳夫子對這名新來的弟子很是失望。
本就天資不佳,無論是通過什麼方式進入了成蹊堂,該珍惜機會好好修煉才是。
罷了。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強求不得。
忽然,一直坐着的陸驚瀾站了起來。
他一拱手,随後道:“弟子亦有錯,請夫子責罰。”
衆人這才想起還有個陸驚瀾,是他幫忙寫的功課,按理确實當罰。
陳夫子想起剛才那完美的燃燒符是出自陸驚瀾之手,思考片刻,說:“那你就再做十張符咒,也下次休沐後交上來吧。”
“是,弟子領罰。”
虞影饒有興味地看着陸驚瀾。
如果他此時不站出來,陳夫子未必會責罰他。
死腦筋的家夥。
此事便如此揭過。
馬明駿那群人顯然不滿意陳夫子的處置,看向虞影的目光仍舊帶着敵意。
散學後,江嶺着急忙慌地跑過來。
“虞兄,你以後還是老老實實自己做功課吧。”他說。
虞影也跟着歎氣:“哎——本想着能讓陸驚瀾多幫我糊弄幾日的,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發現了。”
“昨日我們不該在學堂裡說那些。”陸驚瀾道。
虞影挑眉,看着他。
陸驚瀾看回去,不解。
“我以為你會說自己一開始就不該幫我寫功課。”虞影勾起嘴角。
陸驚瀾眼神茫然:“昨日你不是累得回去就睡着了?我不幫你,你怎麼辦?”
“哼……”
虞影的眼神在陸驚瀾身上打了幾個圈。
這人似乎也沒有看上去那麼循規蹈矩。
陸驚瀾:?
很快,虞影收回視線,挽上陸驚瀾的手臂,整個人沒骨頭似的靠上去:“走吧,我餓了,去吃飯。”
站在兩人中間的江嶺,又望天:最近怎麼總覺得自己有點多餘?
三人去膳房用過晚飯,回到集英居小院。
明日就是休沐,過後就要上交陳夫子今日的處罰,因而三人沒多說話,靜靜回到各自的房間。
兩個時辰後。
夜深蟲鳴,燈火影綽。
陸驚瀾擱下朱筆,活動活動僵硬的脖子。
面前書桌上整齊擺放着十張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