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周日一早,開始新一趟旅程的過山車,緩緩加速,蓄勢爬上陡峭的車道,在乘客們忐忑的屏息中,飛速滑墜底部!
尖叫的和聲還沒有到達巅峰,就猛地被拉成長長的呼喊,暴露出快樂的尾音。
陸泉從過山車上下來,依然洋溢着意猶未盡的快樂,興緻勃勃地仰頭去看附近高聳的亮橙色自由落體塔。她剛踏出一步,才想起落在身後的林松潛。
昨晚,陸泉還是決定給林松潛最後一次機會。如果和一個一起生活了十年的人,連溝通都不願意嘗試,這段關系真的就一點也不剩了。
于是,在他問她醫院探望的事是否順利的時候,她忽然想到了遊樂場。
未成年時的她需要監護人的陪同,才能玩一些遊樂場比較危險的項目。五年前的生日是在鄭雲的陪同下去的,結果同行的林松潛因為過山車太刺激而嘔吐,吓得鄭雲直接拉着他們去了醫院。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提去遊樂場的事。
那時候陸泉就暗自較勁,一定要等成年後自己去。現在,她決定完成這個簡單的心願。正好是休息日,還和林松潛一起,正是最好的時機,有始有終,才能有個嶄新的開始。
看向前方扶着護欄腿軟的林松潛,陸泉實在忍俊不禁,終于走過去扶他,兩人在旋轉木馬前的長椅坐下。
色彩缤紛的旋轉木馬裡,坐的多是小孩子,父母或陪着坐,或站在欄杆外歡欣地關注着,有的還持着相機為孩子記錄快樂的片刻。
孩子們坐在木馬上轉,父母追着孩子們轉。叮叮咚咚的音樂伴着清脆的孩童笑聲,在兩人身後旋轉回響,周日的遊樂場幾乎是家庭專屬的樂園。
隻有林松潛渾然不覺,精神還在高速飛馳,雙腳虛浮着踏不到實處,平時的俊雅自持全被徹底撕開,緊緊捏着陸泉的手,毫無形象地趴在膝頭上直喘氣。
陸泉艱難壓着笑意,輕拍他的背,“還好嗎,要不要吐?”
他的頭發也被吹得淩亂,露出一段俊秀的後頸,白色短袖上黑色的條紋貼服着他的背脊起伏輕顫。
陸泉看着,玩鬧般捏了捏他隆起的脊骨,立即刺激得他聳起肩膀,起身仰靠到椅背上。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都被擠得翹起來。這幅凄慘可憐的模樣實在是少見得好玩。
陸泉習慣性去安撫他,手剛碰到他的胸口就感覺到激烈的震動,于是頑皮地低頭側耳貼上去。聽着他恐慌紛亂的心跳,不乏嘲笑,“誰讓你逞強的。”
林松潛狼狽得隻能聽到耳膜裡的鼓動,根本聽不清她的話,順勢圈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在懷裡,臉頰抵上她的頭頂,撒嬌般蹭着她毛茸茸的頭發,幹咽下去好幾口氣,才吐出一句話:“我、我歇一會兒。”
陸泉無聲地笑了笑,任由他抱着,擡起下巴抵在他心口,“你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好一會兒,林松潛終于平複了些,自知丢臉,隻能嘴硬:“我本來不怕的,都是周圍的人一直在尖叫,我才——”
擡頭瞧見他發白的嘴唇,陸泉伸手摸了摸,哄小孩一樣:“嗯嗯,都是别人的錯,不是你膽小。”
林松潛羞惱地瞪住她剛想反駁什麼,忽然注意到一旁經過的小朋友看着他偷笑,連忙抓起她的手遮住臉,掩耳盜鈴地想藏起來。
陸泉一邊為他的可愛發笑,一邊懷着些莫名酸澀的心情,在他不設防的依賴中,拿開手擡頭吻住他。
頓時,一切喧鬧從林松潛耳中盡數褪去,雙眼在驚訝中睜大,剛要阖上,陸泉又突兀地離開。
她抽回手,笑着逗他:“這樣他們就不敢看了。”
因這下親吻,林松潛的臉頰恢複了些血色,一雙眼直勾勾盯着她,嘴唇抿了抿,仿佛在指責她的偷襲,又似乎在向她索要第二個吻。
“我一直想成年後來一次遊樂場。”陸泉牽起他的手,“今天陪陪我,好嗎?”
林松潛自認比任何人都了解陸泉,雖然她平時也愛笑,其實大多是禮節。隻有見過她真實的情緒,才分辨得出她的真心。
像現在這樣,他知道她是有些話想和他說。她的真心從眼睛湧現:我需要你。
這份被需要的感情對林松潛是緻命的,他根本無力抵抗。頃刻間壓倒了其他繁雜的現實,隻恨不能敞開一切去接受她的所有。
他回握住她的手,溫柔地近乎歎息,“你知道我都願意的。”
“看你的樣子,再坐個刺激的肯定要吐出來。”她轉頭看了看,指着遠處高大的紅色摩天輪,“我們去坐那個吧。”
今天來的是個不算熱門的遊樂場,摩天輪的大小遠排不上名号。被過山車車道環繞,圓圓扁扁地矗立着,綴着小巧的包廂。到了晚上也許會更漂亮,亮了燈,變成五彩的旋轉煙花。
包廂狹小,最多能坐四個人。兩個人對面坐着,膝蓋都碰在一起。
陸泉靠上椅背,聲音被困在小小的空間裡,“我好久沒這麼開心了。”
小巧的包廂緩慢上升,在熱鬧的遊樂場隔出一塊安靜封閉的空間。在裡面說話,人反而被聲音包圍,回音般空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