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哦。”
方别霜抿了抿唇:“……那您一直都在?”
“嗯。”
銜燭饒有興味地看她強撐的鎮定之下難以掩飾的驚慌失措。
算了,不逗她了。他起身:“我走了。”
“等等。”方别霜傾身道,“您能把我送回清芬樓嗎?若有人發現我不見了,會起疑的。”
哼。有事相求了,才願意挨他近點。
銜燭有意不立刻答應,站在床邊,漫不經心道:“那過來吧。”
這是要她自己過去抱住他?
方别霜心裡抗拒與他人産生太多肢體接觸,特别對方是個男人,這與她十多年來所受的教育違背太多。但違背又怎樣,再抗拒,也跟他接觸過多回了,這種時候還磨叽不就顯得她矯情多事了嗎?
她摸索着下了榻,謹慎地伸手往四處碰了碰,很快觸到了一片軟滑的衣料。
不知是袖子還是什麼。
她大着膽子往上摸,摸到幾塊結實的腹肌,一下縮回了手,往旁邊去尋他的手臂。
銜燭彎眸,無奈地抓了她的手腕,拉着她的手臂環上了自己的腰。
方别霜的臉撲在了他的胸膛上,他體溫越冷,越顯得她臉燙。她尴尬難忍,默默别開了頭。
銜燭也不說話,攬住她的肩膀,扣了她的腰,直接旋身到了清芬樓。
喧鬧填耳,唯有一道抽泣聲格外清晰。
是芙雁在哭?
方别霜正要松開手臂,忽然被少年扶住了下颌。銜燭把她鬓邊松垮的玉簪往裡推了推,懶聲道:“好好猜猜我喜歡什麼。”
随話音散去,系在她臉上的玉帶松落了。
方别霜抓着玉帶睜開眼,眼前是清芬樓二層的走廊,空無一人。
身後是一道門,芙雁的抽泣聲就是從那裡面傳出的。
方别霜一邊拍門一邊喊:“芙雁!”
抽泣聲停了,方别霜又喊了一聲,裡面傳來一陣七零八落的動靜,還有芙雁含糊的嗚嗚聲,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嘴。
門被鎖死了,根本開不了。
左想右想想不到辦法,方别霜閉了閉眼,低喚道:“螣馗大人……”
“啪嗒”,鎖落了。
少年不知在哪戲谑道:“現在一樣貢品可不能滿足我了。”
方别霜推開門,果然看到了被綁得跟個粽子似的芙雁。一見着她,芙雁又驚又喜,兩隻眼睛四串淚齊飙。
方别霜趕緊把她嘴裡的破布丢了,一邊為她松綁、整理衣衫妝容,一邊聽她說剛才發生的事。
兩邊信息這麼一對,事情的前因後果便明了了。
方仕承一早就打聽到蘇家會在端午這日包下整個清芬樓,所以謀劃好了要拿方别霜來“送”人。他買通了樓裡幾個倒酒打雜的小二,還往方别霜身邊安插了範婆子,幾人一照應便能将藥性發作後的她推進一個無人的房間。等蘇家哪位公子喝醉了酒,引入同間房内,會發生什麼不言而喻。
此事若成了,蘇家必要為她負責,不論是娶是納,方仕承都不會虧。
但她到底是怎麼中的藥呢?小二應該還沒那個膽子往蘇家席上的酒水果品裡動手腳吧,而且這樣事後太容易被查出來。
方别霜猛地想起了今早在方仕承那喝的茶。
難道是那時候?
不會有錯了,他定是掐準了藥效發作的時間,早在那時就往茶裡加了料!
方别霜後背滲了層冷汗。是驚的,也是怒的。
她原本還想着念在父女親緣的關系上,以後萬事留一線的,可他竟連這種招數都使出來了。
豈止是沒把她當女兒,這是壓根沒把她當個人!
芙雁蒼白着臉,說老爺也太狠毒了。
方别霜沉住氣道:“一會兒出去了,沒人問咱們去哪了最好,若問了,就說你是一時内急,在茅房裡耽擱了時間。出來找我的時候,正巧碰見我在樓下吹風,一起上來了。”
“這事就這麼算了?”
“當然不。家醜不可外揚,我親事未定,此事絕不能輕易洩露。使明的,我一個做女兒的能跟他翻出什麼天?隻能使陰的。我不能放過他,但不是現在。”
芙雁點點頭,和她一起上了四樓。
見她們安然無恙地出現在門口,特别是方别霜連根頭發絲都沒亂,吳氏意外地多看了兩眼。
方别霜眼神淡漠地掃視過這裡每一個人,盡管有人迅速變幻了神色,還是被她捕捉到了那一瞬間的詫異。
又過一個多時辰,席散了,吳氏領着她們坐馬車回了方府。
進了溪汀閣,芙雁半分情面不留,直接找個由頭罵退了範婆子。範婆子皮笑肉不笑地走了。
這一天下來方别霜身心俱疲,想到晚些時候可能還得跟方仕承周旋一番,更是煩躁得要死。
他是鐵了心要拿她去做與蘇家的人情。今日失了手,日後定不會甘心。
姚庭川有幾日不曾與她聯系了,真是半點靠不住。要不然她再重新物色個人呢?
這時候再物色,想也遲了。
還是得緊抓住那份籌碼。
可這籌碼被螣馗收走了。
方别霜苦惱得很。
他神通廣大,脾性難猜,搞不好将來她非但不能通過他保全自己,還得把命搭進去。
得先把他哄好了才行。
他到底想要什麼啊。
她怎麼猜得到!
沐浴用的水備好了,方别霜坐進去泡了一會兒,緊繃着的身體漸漸舒展開,總算覺得輕松點了。
不想了,先把精神氣養起來再說吧。
她擡手拆頭發,要拔玉簪的時候動作卻頓住了。
她想起了少年為她插緊玉簪的舉動。
方别霜遲疑了下,轉身趴到桶沿上,不動聲色地往四周張望着。
他說他一直都在,那,這種時候,該不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