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緻知得寸進尺：“那你睜開我看看。”

林緻知的手看似懶洋洋擱在甯玦肩上，實則肌肉從未放松過，現在更是為了防止甯玦拒絕用了些力壓着他。

“……”

甯家是比不上林家，林家不僅有錢還有權，甯父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在一個項目裡搭上林家這條線。

甯玦知道林緻知今天是非要給甯述難堪不可了，還打着為他出氣的幌子。

甯述不介意被人看眼睛，他閉着隻是因為看不見東西、眼珠總想轉着去找聲源，對說話者不大尊敬。

當他睜開眼，卻半天沒聽見人聲，他疑惑地叫了甯玦名字。

有誰呼吸急促一瞬，清了清嗓子說：“哈，的确是個瞎子。”

“……”甯述微不可查皺了下眉。

甯玦有些沒回過神。

他記得甯述的眼睛，罵人的時候會瞪得特别大，眼珠像是要冒出來，又黑又可怕，曾一度給他留下陰影。

但剛剛他看見的瞳孔顔色是一種淺淡的銀灰，裡面沒有憤怒，沒有情緒，也沒有突出來，很好看地嵌在眼睛裡，仿佛這才是這具身體本該有的樣子。

甯述又将眼阖上。

林緻知遺憾地啧了聲：“我帶你家弟弟去玩了，你自便。”

甯玦那聲‘哥哥’還沒叫出來就被林緻知帶走了，他回頭看着那道溫和安靜的身影，心裡不知怎麼的怅然若失。

-

等雜亂的腳步聲遠去，甯述拄着手杖轉身，看向門沒關的房間。

裡面血腥氣非常重，鬼氣濃得幾乎能凝成實質。

他猶豫再三，還是進去了。

甯述的腿踏入門中那一刻，趴在男人身邊準備進食的債鬼龇了龇牙。

債鬼有兩種形态，一種是幼年時期，外貌冰雪可愛、一派童真模樣，這時的債鬼是報恩鬼，他會為迷茫的人指明方向、會帶人繞開危險的路途尋找寶藏。

當他報恩完，會轉變成成年時期，外貌像畫中猙獰兇惡的金剛，高大魁梧、怒目圓瞪，腰間别着催命鼓，喜歡拿人皮做鼓面，是來讨債的。

眼前的債鬼是小童形象，隻是周身黑氣很重，應該是剛報恩過，馬上轉換成讨債鬼了。

而地上的人……

系統留下的小程序提示：[檢測到主角孟陬性命垂危，請問宿主是否上報？]

甯述呼吸一滞。

按照原本的劇情線，主角會活到所有人都去死，怎麼可能死在還沒重生前？

這隻債鬼……怕是劇情線之外的存在，擾亂了劇情，影響了主角命運。

如果是這樣。

甯述沒有半分遲疑，擡手收鬼。

…

這具身體沒有一點修為，收鬼純純是耗費甯述本身的精魂。

債鬼被他強行固定在幼年期，正抱着他的腿試圖啃他。

甯述疲憊至極摸索着沙發坐下，想起系統剛剛的提示，便用手杖推推債鬼：“去将這裡的急救箱找來。”

聞言，債鬼擡頭，沒有眼白的惡鬼眼直勾勾盯着閉目輕輕喘息的人類：“那你以後要養我。”

“唔。”甯述沒有養過債鬼，覺得新奇，強撐精神問，“怎麼養？”

“你們人類對幼崽很好，會抱他們，親他們，給他們買玩具，哄他們睡覺。”債鬼奶聲奶氣，“我也要。”

甯述沒有說話。

膝上一沉，是債鬼爬了上來，他感覺自己的脖頸被小小臂彎圈住，鼻尖蹭過債鬼柔軟臉頰，帶了些詭香。

債鬼咬唇，聲音低了低：“等到我滿意，我就可以實現你的願望。”

甯述的眼睛不能好，因為這是他的人設。

甯述搖頭：“不用。我可能沒辦法完成你說的所有事，但會盡量。”

債鬼望着那雙沒有神采卻非常剔透漂亮的眼珠，臉頰微紅地湊過去狠狠親了他一口。

在人類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從他膝上跳下去，哒哒哒跑去找急救箱了。

“……”

甯述茫然地摸了摸被非禮的左臉。

-

在債鬼的幫助下，甯述将傷重的男人搬到沙發上，債鬼主動将急救箱打開，把要用的藥品拿出來遞給他——

甯述卻還在扶着沙發背喘氣。

這具身體常年不運動不鍛煉，骨頭都僵了。他剛剛搬主角還聽見膝蓋響了。

債鬼乖乖抱着藥品等待。

甯述看不到人類，他讓債鬼描述主角的傷狀，并替主角把脈，一邊把脈，眉頭一邊皺緊。

半晌，他沉默地移開手，捏捏眉心。他手邊沒有仙草靈藥，能力有限，主角傷得太重了，必須去這個世界裡一個叫‘醫院’的地方。

他看過世界資料，醫院連心病頭疾都能治，主角的傷應該也沒有問題。

主角身上有許多陳年舊傷，還有一些可能是自己造成的自毀傷，心理狀況不容樂觀。

“你幫我去……”甯述想了想，“把一個叫尹脩的人引來。”

話音一落，甯述右邊臉頰又被親了下，那小債鬼一秒不耽誤，親完就跑，生怕甯述不準他再親。

甯述無奈。

尹脩是甯玦的助理，也是甯父心腹，這次也跟來宴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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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一個身着白西裝的年輕人匆匆進來，見到房中人才從被鬼魇住的狀态中清醒。

債鬼嘻嘻笑着去踢他的褲腿，他毫無覺察。

尹脩上一秒還在宴會廳與公司股東喝酒，下一秒就出現在二樓房間與性情古怪、不喜外人的甯大少爺待在一塊，心中驚駭，但面上不顯：“……甯述少爺？您怎麼在這？”

大少爺閉着眼睛，語調平和：“是有些巧了，我正好想找人送他去醫院，你能否代勞？”

尹脩過來一看，他常年跟在甯玦身邊，自然認識林緻知的保镖。況且這保镖經常受罰，做錯一丁點事都會罰得特别重，若要硬說緣由——

有人揣測這保镖是林總的私生子，林緻知蓄意報複。

“……能，但這是林少的人，恐怕還得知會林少一聲。”

甯述覺得不解。這個世界似乎沒有奴隸，怎麼還對保镖管得這樣嚴呢？

甯述：“有問題讓他找我，先送人去醫院。”

都這樣說了，尹脩不好再推辭。

…

尹脩轉身去打電話。

兩人都沒看見沙發上的人睫毛曾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