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坤山的百姓多數在夜間都去忙着滅火,現下倒也都默契的在家中補覺。街道上比往日還要靜,但江家和劉家卻是異常熱鬧。
江思蘊被罰跪在院内,本就是冬日,現下又隻穿了一身單薄的長袍,瘦弱的身子凍的直打哆嗦,更是顯得弱不禁風。
坐在屋内的江夫人不住的用帕子擦着眼淚,邊哭邊說:“蘊哥兒好不容易才回來這麼一趟,你這個當爹的,竟還罰他在院内跪着。這宅中下人瞧見,你讓他顔面何存?況且,老爺又怎知那四方醫館是他燒的,可有證據?”
江夫人曾生過二子一女,但卻隻有江思蘊活了下來。
往日裡素來是捧着疼着,哪裡舍得讓他跪着?
她淚珠不斷地往下落,眼見江思蘊就要倒下,江夫人也顧不得江以荇黑如墨汁的面容,匆匆沖上前,險些摔倒在地上。
好在有丫鬟扶着,才穩住腳步。
可江思蘊也已然倒在地上。
“蘊哥兒,蘊哥兒你醒醒!”江夫人大喊,跌跌撞撞跑到江思蘊面前,一把将人抱在懷裡,不住幫他掐着人中。
隻見江思蘊突然睜開眼——
沖她快速眨了幾下眼,又急忙閉上!
江夫人手上動作一頓,登時明白過來,忙沖着四周喊:“快去找幾個家丁來,把蘊哥兒擡回房間去。”
四周看熱鬧的家丁走上前來,可還沒去擡江思蘊,江以荇就先走了過來。
“等等。”威嚴的嗓音響起。
江以荇雙手背後,手中還拿着戒尺,俯視着此時昏倒在地的江思蘊。
“既然是昏過去了,擡回房間又有何用?”
江夫人一怔,頓覺大事不妙。
下一瞬就見江以荇突然從身後拿出戒尺,高高揚起,猛的一下抽在僅僅身着單薄長袍的江思蘊身上。
“啪”的一聲,應聲響起的還有江思蘊的凄慘叫聲。
“啊——”
江思蘊噌的一下坐起身,不住地揉着被打的地方。
當真是往死裡打!
“父親,”江思蘊擡頭就對上那雙怒火中燒的眸子,又吓得忙低下頭,“四方醫館一事,并非是我所為,父親實在是冤枉我。”
“冤枉?”江以荇怒極反笑,“你以為你昨夜回來時,我不知道?”
江思蘊呼吸一窒。
回來時他分明輕手輕腳的,父親怎麼還是看見了?
事已至此,江夫人緩緩站起身,一手摁下那把再次擡起的戒尺。臉色蓦然柔和,輕聲細語道:“老爺都已是不惑之年了,怎的還這麼大的怒氣?”
她繞到江以荇身側,輕輕幫他撫着背。
“不就是一間醫館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無非是賠些銀子罷了,三五十兩銀子也就打發了。這點銀子于江家而言,算不得什麼。”
“你說得輕巧,你可知那醫館是誰的?那可是江以綏的醫館!”想到三年前江以綏竟敢放火燒了江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江以荇至今都對此人心生忌憚。
瘋子!那人簡直就是個瘋子!
“江以綏素來不是個善茬,如今這四方醫館被燒,你以為江以綏回來不會跟咱們算賬?”江以荇蓦然冷笑,食指指着四周的房子,“保不齊到時候他敢一把火燒了咱們這院子!”
連祖宗牌位都敢燒,還有什麼是不敢燒的?
江夫人為難的看向江思蘊,那到底是她兒子,甚至還是唯一的兒子。她自是要為江思蘊想法子,不能讓其受此事牽連。
“可眼下并無證據,誰又能證明是蘊哥兒燒了醫館呢?”
她餘光瞥了眼四周的丫鬟和家丁,輕輕擺手示意其都褪下。這才小聲道:“此事隻要劉縣令說查不出證據,也就絕無可能會查到蘊哥兒頭上。到時候,即便是江以綏來了,又能如何?難不成他還能強行将這罪名按到蘊哥兒頭上?”
“婦人之見。”江以荇睨了她一眼,雙手背後朝正堂走去。
江夫人見狀急忙沖着江思蘊擺手,示意其速速離開。
江以荇長歎一聲,慢慢坐下。回過身時,見院内沒了江思蘊的身影,卻也并未詢問。
都跪兩個時辰了,這處罰也夠了。
“即便眼下能糊弄了四方醫館那二位小鬼,可江以綏呢?你當他是好糊弄的?此人雖比我年歲小,可行事作風卻是遠比我陰狠毒辣,尤其是對江家。”
他單手撐額,現下甚至不知該如何跟老爺子交代。
“就連父親提及此人,都十分忌憚,又何況是咱們?”江以荇不住的歎氣,滿面愁容。
可聽他這般說江夫人卻愈發不解,“當年嫁給老爺時,這倒是不曾見江家人懼怕過江以綏,此人更是謙和溫順,怎麼這幾年卻突然怕他了?”
說起來江以綏分明是江家這一輩中最小的,可卻令江家大老爺以及江家三老爺提及此人時,都面露懼意。
江以荇輕輕搖頭,可又忽的想起一事。
“或許是……”
他頓了下,稍作遲疑才接着道:“或許是因為二嬸嬸那件事,江以綏以為是江家逼死了二嬸嬸,才會肆無忌憚的對江家出手。父親與三叔父顧及二叔父已經離世,這才對他一忍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