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宋煜庭收回了劍。
章甯有些詫異,“怎的把劍收了回去?我這命可就放在這裡等你來取,怎麼翻到收手了呢?”
宋煜庭不屑一笑,“丞相大人這條命,留着自然是有用處的。”
章甯笑道:“難不成還想讓我幫你不成?”
宋煜庭道:“若為我爹平冤昭雪,自然要留你條命在。”
章甯心中不由得嗤笑,剛想反駁宋煜庭一句“你爹便是我上書參的,我難道還去為他平冤昭雪打自己的臉”,就聽宋煜庭說道:“你是當朝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若取了你這性命,這天下許多亟待解決的問題恐怕還要拖上一拖。”
“丞相大人,你有功夫賭我會不會殺你,倒不如多關心關心這天下人,順便瞅瞅與你勾結過的綠林人,看看他們都做過什麼害人的勾當。”
宋煜庭本不想多說,可是他忽然想起那晚“鬼船”上那一雙雙眼睛,渾濁、恐懼、未知……他想他們本不該這樣的。
聞言,章甯一怔,他屬實沒想到宋煜庭會說出這番話。不僅是他,在場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包括站在一旁的章宇藩。
宋煜庭說這話時神色柔和下來,和宋寒平更加相像。章甯心中雖有波瀾,但面上依舊,他再次問道:“你當真不殺我?以後這等好機會可就再也沒有了。”
宋煜庭一揚眉,盡顯輕狂之意,“你怎麼知道以後就沒有這機會了?”
聞言,趙希聲笑了出來,“怎麼樣,章甯,相隔二十年你與老衲再見,可還滿意?”
章甯半眯着眼,“趙大哥,滿意至極。”
趙希聲走到宋煜庭身後,一把抓住宋煜庭的胳膊,“好,人不同,路不同,那我們就走着瞧!”
說罷,章甯隻覺得面前刮起一陣風,吹滅了唯一亮着的那根紅燭,等到視野再亮起來時,屋中隻剩下他和章宇藩兩人,一旁還傳來屋門晃動的聲音。
章宇藩驚道:“爹,我這就找人追出去!”
章甯擺擺手,“罷了,不是都說了嗎,走着瞧!”
宋煜庭、趙希聲和白剛三人一路出了京城才停下腳步。
趙希聲道:“歇歇腳,咱們就趕奔镖局。”
宋煜庭遲鈍地點了點頭,整個人仿佛還浸在方才的屋子裡。他想了想,忽然開口問道:“師伯,師叔,你們為何要帶我見章甯?”
趙希聲坐在他身旁,微微一笑,道:“有些人總歸是要見一見的,你也看見了,他也在等着我們來。”
宋煜庭道:“我先前以為見到章甯會是什麼腥風血雨的場面,今日一見,卻是這般。”
白剛道:“不過是腥風血雨前的醞釀罷了。”
趙希聲把腰間的鐵葫蘆解下來遞給宋煜庭,宋煜庭也确實有些渴了,接過來就喝了一口。這葫蘆裡裝的不知從哪裡打的酒,口感辛辣,宋煜庭不自覺地閉了閉眼睛。
趙希聲悠悠說道:“老衲與他已經二十年未見,二十年滄海桑田,物是人非,他既已知曉齊山事發,那我也該與他見上一面。”
“至于你……”趙希聲看向宋煜庭,“庭兒,我帶你見他,一來是要你記住他的樣子,明白他身處怎樣一個漩渦的中央,二來,我也是為了讓他記住你。”
“記住我?”宋煜庭問道。
趙希聲點點頭,目光回望向京城的方向,“章甯這人自讀書時便敏感多疑,為官後更甚,你今日也聽他激你的那些話了,師伯總是相信,你能走出條不一樣的路。”
走出條不一樣的路,什麼樣的路?
宋煜庭不解,這世間的路千千萬萬條,誰和誰走的路都不一樣,他和章甯自然也是這樣。
趙希聲道:“不明白?不明白也沒關系,以後會明白的。”
他話鋒一轉,“庭兒,看來你這次去西南,收獲不小。”
宋煜庭點了點頭,把自己遇到的一切都說給了白剛和趙希聲聽。
直到天色微亮,三人才起身準備離開。趙希聲和白剛走在前面,宋煜庭默默跟在兩人後面。
“師伯,”忽然,他開口叫道。
趙希聲轉過頭來,“何事?”
宋煜庭道:“我能不能借你那鳥兒傳個信?”
不多時,一隻白鳥撲棱着翅膀自三人身邊飛起,在空中盤旋了兩圈,直直向北飛去。
白剛看着飛走的鳥兒,忽然問宋煜庭:“你找劉名釜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