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聽見一個極其熟悉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這麼多年了，宋少俠喜歡擅闖别人屋子的毛病還是沒改。”

宋煜庭愣在了原地，感覺自己像被雷劈了一樣，一時間形容不出自己是什麼情緒。他實在是慌亂至極，都沒有察覺出說那句話的人帶上了一絲哽咽。

宋煜庭有些僵硬地轉過身來，果然，朝思暮想的那張臉就此在月色下映入了他的眼中——葉鳴笙就站在他的身後，手中緊握着尋春刀。

宋煜庭想了半天見面第一句要說什麼，可是真到了這時候，他腦海中一片空白，大好的草稿早就抛到了九霄雲外。

你是知道我會來嗎？

你今日在城門處認出我了嗎？

這麼多年了，你還好嗎？

……

兩個人什麼也沒說，隻是看着對方，臉上表情好像都有些木然，但是也包含着千變萬化。

直到嘴唇上沾上了淚水，宋煜庭才發覺自己早已經淚流滿面，他已經好久沒有為什麼人哭過了。再看葉鳴笙，隻能在月色掩映下看見發紅的眼眶和緊皺的眉頭。

此情此景，宋煜庭忽然想到了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看到的一首詞——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是不是就是這種心境呢？

“嗆啷”一聲，葉鳴笙忽地将尋春刀拔了出來，直指宋煜庭。

他道：“為什麼躲着？”

為什麼城門處相見卻不肯相認？為什麼已經到了吳家卻還要猶猶豫豫？

葉鳴笙将一切都看在眼裡。他知曉宋煜庭在房上躲着，恨不得跳上房去把他揪下來，可是無奈身在人家府上，行事多少要注意一些。

良久，宋煜庭都沒有回答他。

葉鳴笙快要撐不住表面上的平靜了，他又顫抖着問道：“為什麼躲着？”這一次，顯然沒有上一次那麼堅定。

他覺得自己也是瘋了，與心上人重逢，居然拿刀對着他！

可是他就是忍不住，他就是心中苦悶，就是覺得氣憤，就是想要逼着眼前人說話。

随後，他看見宋煜庭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那把刀上，沙啞的聲音響起：“因為我怕……”

說着，宋煜庭走了兩步，尋春刀刃抵到了他的鎖骨上方。

葉鳴笙倒吸一口冷氣，想把刀收回來，可是宋煜庭已經伸手扣住了刀背，他拿出手容易，想收回來就難了。

宋煜庭繼續道：“因為我怕……我不知道要和你說什麼，我、我怕我自己承受不住……我怕分開太久，你不記得我了怎麼辦……”

越是在乎，就越是珍貴，思來想去，萬般情緒居然變成了“怕”這個字眼。

他說着，無奈地笑了一下，又向前走幾步，尋春刀鋒利的刀刃就在他的鎖骨上劃開一道口子，隐隐滲出血來。

這下子可把葉鳴笙吓壞了！他另一隻手緊緊扣住了宋煜庭的手，從刀背上用力掰了下來。

尋春刀落地，葉鳴笙正想着去看看宋煜庭的傷，就被人緊緊抱住了。他也顧不上什麼，回抱住宋煜庭。

兩人抱得很緊，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猶是如此，他們卻覺得還是不夠。此時此刻，仿佛隻有融進彼此身體裡，這一切才真實起來。

葉鳴笙悶在宋煜庭肩頭，問道：“疼嗎？”

宋煜庭哽咽：“疼，疼死了！”

葉鳴笙道：“疼你還往前湊！”他現在心中滿是悔意，搞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非要拔刀相向，他真是恨死自己了。

宋煜庭道：“我故意的，隻有疼，我才知道這不是夢……”

葉鳴笙胸口像被堵滿了，一時間說不上話。

宋煜庭又道：“不過我知道這不是夢，你從來不會入我的夢。”

葉鳴笙：“……”

他愣住了，這是在怪他嗎？葉鳴笙一時有些拿不準，這也能怪到他頭上嗎？

他覺得有些好笑，正想把頭繼續埋進宋煜庭懷裡，宋煜庭忽然把他推開。他臉上淚痕未幹，很鄭重地問他：“這麼多年……你、你還……你還……”

他問不出來。

但是葉鳴笙知道什麼意思。葉鳴笙心中的那抹笑意立即散了，好歹沒讓宋煜庭這斷斷續續的半句話氣得吐出血來。

他一掌舉起，但終究沒打下去。葉鳴笙怒道：“怎麼沒讓刀再捅你個窟窿！這種話也問得出口！”

但是他看見宋煜庭還愣着，神色木然，像是期待又有些害怕。葉鳴笙仿佛又回到了幾年之前……他心中倏然一軟，又抱住了宋煜庭：“喜歡你。”

宋煜庭渾身顫抖起來，葉鳴笙也不知道他是哭是笑，他聽見他說：“我也是！”

這麼多年，此心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