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喜，竹将軍是不是到勤政殿來過？”殷和下朝後第一件事就是質問身邊整理奏折的小太監。

小太監吓得趕緊跪着，“啟禀陛下，就是有天晚上竹将軍奉太後懿旨進宮在勤政殿為陛下守過夜。”

“她有說過什麼？”殷和心裡略放心些。

“竹将軍看了奴才整理時不小心掉地上的奏折，她看完後揉揉太陽穴，說了句，‘我捧在手裡落地不沾灰的人被你們這麼作賤，都給我等着’。陛下饒命，奴才疏忽大意造成的奏折掉落，事後奴才不敢說。竹将軍看完奏折就站在門口，等到換崗才離開，那時陛下已經休息，并不知道此事。”

“那晚是不是孫貴妃侍寝？”殷和抱有懷疑地問了問

“正是！”小太監如實回答

殷和心下明白所有，來喜是跟随他多年的小太監，整個勤政殿的人都是原先太子府的老人，他們對殷和忠心耿耿，殷和自不會懷疑他們。竹墨今天打壓的都是罵殷和罵得兇的言官。她就是這樣，每次都是被殷和惹毛了大吼大叫喊打喊殺，哪一次對殷和都是輕拿輕放，甚至危險到的時候習慣性保護殷和她都不曾發覺。殷和愛她，很久很早就愛，這份愛本來是藏着的，後來是怎麼都藏不住，藏不住被她發現的時候，她的表情和表現跟吃了蒼蠅一般。殷和捂住胸口，一陣心悸。來喜趕緊扶他坐下，涼好的藥讓陛下趕緊服下。太後叫她來守夜，就是讓她來看自己如何寵愛孫貴妃，想讓她心裡不舒服吃味争寵。但是竹空空怎麼會理解呢，她看見奏折後知道言官罵自己罵的真狠，氣不過找碴今天出手跟言官打起來。也是為了出氣，估計都不知道太後叫她來的真正用意。

今天她在大殿上那不叫舌戰群儒，那叫罵街。言官彈劾殷和沒有皇子出生，她就指着一群言官道，“先帝二十五歲得陛下為皇長子，現下皇上還不足二十五歲，你們一個二個的就詛咒陛下，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你們還不是太監，是不是想當太監，想就成全你們。”

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言官遇見竹墨，真是遇見克星。倒也是省卻殷和好多煩心事。這時候大監進來說道，“皇上，竹将軍求見。”

殷和整理好儀容，來喜趕緊把藥碗端下去。竹墨進來後行禮問安，殷和溫和問道，“愛卿有何事？”

竹墨道，“陛下，今天言官所說也不能不重視，太後訓斥過臣，說臣隻顧報仇不顧陛下的身體和子嗣。現在命令臣去江南選秀女進宮，臣不日将去江南，陛下可有什麼吩咐和要求”？

“沒有，沒事就跪安！”殷和道

竹墨磕頭跪安，來喜剛巧端着碗蓮子羹進來，不小心崴腳，蓮子羹撒在竹将軍頭上，來喜吓傻了，趕緊磕頭謝罪，殷和本來看奏折，看到這樣的情況就吩咐帶竹将軍去沐浴更衣。

勤政殿後面新擴建的園林和湯泉行宮這是竹墨第一次來，這倒是個不錯的休養的地方，殷和果然會享受，難怪言官會罵那麼難聽。

竹墨就在湯池裡面泡澡，渾身放松，真是好久沒有這麼安然的泡個澡。洗舒服後她穿上衾衣，四處轉轉。

園内花開得正豔，她泡完澡臉色绯紅，烏黑的長發半幹不幹地搭着背後。身姿纖細，遊走在花叢中，端午将至，日頭漸漸毒辣，行宮後面有條河，這真是不錯，把河水都引進來，就在廊亭處，處處有涼風，漸漸吹散竹空空的熱氣。

來喜過來引路道，“将軍的衣服馬上整理好送來，今天多謝将軍不怪罪。”

“公公嚴重了，以後陛下面前還要你多美言幾句，我不善言辭，有時候說話不注意，惹惱陛下都不知道。”竹空空客氣地回複來喜。她是知道怎麼跟殷和的親信說話的。殷和都不追究的人，她還不敢上杆子怪罪。

“前面是寝宮，給将軍備了吃食，将軍從上早朝到現在估計都沒吃過東西，餓壞了吧！”

來喜道。

“多謝公公，有心了。”竹墨還是客氣。

寝宮的布置，竹墨感覺很熟悉，這不是在東宮時候住的房間。飯桌上有酒菜，她沒什麼胃口，随便嘗兩口，味道是竹空空喜歡的，福伯的手藝？她多吃幾口。

香爐裡面焚香，清淡的香氣甚是好聞，窗外的涼風吹進來，夾雜着花香。這麼聞着聞着，她便困了，靠在卧榻上迷迷糊糊中，原臻似遠似近走過來，握着她的手輕言細語說，“對不起！”

竹空空一把抓住“原臻”的手，嘴裡喃喃自語，“不要走，不要走，不要離開。”

丁憂三載，有時候真的覺得自己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沒有父母兄弟，沒有親人愛人，原先她都有的啊。北伐回來，她什麼都失去，仿佛人生重來一世。

迷迷糊糊中，她摟住“原臻”，有聲無氣的還用命令和威脅語氣說着，“不要離開我，不可以離開。我會把你捆住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