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長明這話一出,如平地響驚雷,讓院内陷入死寂。
蘇明緒将人扶起,貼心拍了拍棉襖上的塵埃,扶着人坐在椅子上,自己則是站在溫燭雲身側。
在兩人還沒進行這些行動時,方長明的确一人在院子裡喝悶酒嚎啕大哭,向亡妻道歉。
“他們用我妻子的命來逼我辭職,麗她本來精神狀态就不好,倔強愛面子,哪能受得了他們三番兩頭找上門來騷擾啊。”
方長明字字泣血,邊說邊抹淚。
溫燭雲和蘇明緒對視,心下隐隐有了猜測。
“為什麼要逼您辭職?”溫燭雲問。
“手帕,他們發現我拿了那女孩的手帕,覺得我有二心,就想除掉我。”
蘇明緒震驚,“他們就這麼跟您說的?”
不對啊,在他印象裡那群天師講話向來七拐八拐十分委婉,怎會這麼直接。
方長明冷笑,“年輕人,你經曆得還是太少。未盡之言,自己琢磨。”
天師協會上層将靈魂的用處和計劃打算藏得很深,連方長明這個中級天師都沒有知情權,但卻因為一個無傷大雅的舉動就被輕而易舉踢了出去。
冷風瑟瑟,還有一口棺材在停靈,三人被花圈、符紙和紙人包圍着,實在是不算特别适合“講故事”的情境。
溫燭雲打量着棺材,當着另外兩人的面走近。
方長明猛地瞪大眼睛,就要起身阻止。
“幹嘛呢?”蘇明緒眼疾手快,笑嘻嘻地又把符紙一巴掌拍在他身上。
又再一次被定住身,方長明差點沒喘上來氣,臉因憤怒都充血了,這才剛緩和的氣氛被溫燭雲的小小動作打破。
隻見年輕通靈師面色沉靜,不緊不慢伸出一隻手懸空在棺材上方,嘴裡念念有詞。
下一瞬,在三人的見證下,虛幻的影子漸漸從棺材裡脫離出來,周身光點飛舞,但竟然比林悠然的靈魂還要暗淡。
影子約莫一米六五的高度,整體較為纖細,肉眼可見靈魂的虛弱,連五官都變得模糊。
“小麗。”方長明愣怔,嘴上喃喃着,他從未想過會再次見到亡妻的身影。
蘇明緒強撐着扭頭不去看,将視線放在了方長明身上。
通靈師和天師在職業上的差别本質上不大,皆是與生死之事相關。唯一不同的是,天師命格和通靈師命格不同,天師可以超度逝者、抓鬼消災,但卻不能通過逝者遺物與其進行交流,隻有通靈師,可以自由地與靈魂進行溝通。
兩者職業的差别,由命格決定,前者消滅,後者召喚。
因此方長明哪怕再思念妻子,再有無盡的話語想傾訴,沒有通靈師的幫助,無異于在唱獨角戲。
丈夫的呼喚沒有得到妻子的回應,他有些害怕,轉頭對上溫燭雲憐憫的表情。
“我,我妻子她的靈魂怎麼了?”空洞漂浮,毫無生機。
溫燭雲擡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悄悄擦去冒出來的汗,說出了十分冷酷的事實。
“靈魂被拿走大半,可以理解為隻剩一口氣吊着了。”
聽到“大半”,方長明眼睛瞪大,“什麼?!”
經驗老道有些黑心的通靈師沒順着他講下去,因為再解釋那就是付費内容了。
她施施然打個響指,光點消失,微弱的影子也是。
“不!”
蘇明緒沉着臉,一拍桌子,吓得方長明立馬閉嘴,他朝溫燭雲眨眨眼,示意女孩繼續“忽悠”。
“您的妻子長久以往拖着虛弱的身軀,不出三年就會消散,去不了下一世。”
溫燭雲掏出手機,将攝像頭對着方長明。
“我們的能力您也看到了,想讓我們幫忙,就要來委托,委托金另說,價格實惠公道,絕不欺瞞。”
“隻要您對手機說自願委托,我們之間的雇傭關系就正式确立,視頻為證。”
早在看見妻子的那一刻,方長明腦海中殘存的理性便分崩離析,這一下,他确确實實相信了兩位小年輕的能力。
驕傲的中級天師去除自大,一字一句闡述,鏡頭清晰地記錄着新委托的産生。
“欸你說,方長明真的老實了?”
小電瓶“嘟嘟嘟”地發出聲響,車前方小燈照亮可視範圍内的道路,蘇明緒坐姿端正,背挺得很直,目不斜視掌管着小小的方向盤。
夜間回酒店的路有一段距離,又和方長明折騰了那麼久,寒冷和黑暗席卷甘海鎮。方長明态度很好,将自己的小電瓶借給了溫、蘇。
溫燭雲以蘇明緒太重載不動為由,理直氣壯讓他來開車,自己則是舒服地坐在後面的小座上,再加之男人身形高大,冷風都被擋住了。
“不老實也得老實。”溫燭雲“嘿嘿”一笑,“如果跑了,我們就把視頻放出來。”
講到得意處,她伸出有些麻的腿晃了晃。
“小心石頭,腿趕緊收回來。”蘇明緒抽抽嘴角,同時不忘貼心地挪動一下幫人擋風。
到了酒店,昏昏欲睡的迎賓小哥打起精神上前。
“麻煩您别停在風口啊,謝謝。”
蘇明緒抛個電瓶車鑰匙抛出了保時捷的氣勢。
然後被溫燭雲嫌棄地扯走。
“晚安~”蘇明緒揮揮手。
“晚安。”溫燭雲打着哈欠回應。
見女孩門關上後,蘇明緒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報平安的符貼在兩個房間連接的牆之間,心裡又小聲地說了一句:“祝好眠。”
由于兩人都是生活作息沒有那麼規律的小年輕,所以沒讨論第二天幾點彙合,默認睡到自然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