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溫遇記事以來,謝聞頌一直對她很好。
要問這種好是什麼程度,溫魚魚認真思考之後,慎重給出一個答案——
那應該是相當有分量的好。
拌嘴也有過,争吵也有過,不過都作為成長的調味劑,溫遇倒沒有什麼特别印象深刻的事。
這些自然不能稱之為“冷臉”。
溫遇相對來說是個不在意過去小打小鬧的人,她對很多快樂的回憶曆曆在目,所以在想謝聞頌口中的“冷臉”時,印象挺深刻地摸出一件事來。
中考過後,溫遇、謝聞頌和林思睿的成績都過了重高線,他們三個人的初中成績都還不錯,上個不錯的學校基本屬于穩定發揮。
謝聞頌的中考成績在市裡排前五十,剛出成績就被南川附中高中部的老師打電話,問可否簽約他們學校的實驗班。
中考前謝聞頌有和喬若琳說想直升南川附的想法,畢竟初中這三年雖然和高中部不在一個校區,不過學校整體師資和環境都很好,中考前他們還去高中部的校區舉行百日誓師,總體占地面積要比初中部更大。
喬若琳當時還問他:“初二時候你們班主任侯老師不是說憑你的成績可以轉到直升班,那時候你怎麼沒同意?”
謝聞頌沉默下來,指尖轉起筆,最後隻說了句:“我靠成績也能考上。”
不知道兒子和什麼較勁,喬若琳也沒多說,和謝景舟秉持着支持孩子決定的觀念,一路将他送進考場。
成績出來,相比父母的激動,謝聞頌倒像有别的心事,晚飯吃完之後跑到隔壁,遇見一臉愁容的溫遇。
她正在為演唱會的事情擔心。
談起中考成績,溫遇則是像打開了另一個開關,情緒高漲不少,說自己過了重高線,考南川附中問題不大。
心裡的某個疑問得到解答,謝聞頌明顯也放松下來。
回家的時候,和媽媽說自己同意提前簽約南川附,臉上有了笑容。
高一剛上來不會立即分科,大大小小九門科目壓得人喘不過氣,實驗班和普通班不同樓,他們也隻有上學和放學的時候能夠遇到。
溫遇家裡的司機因為女兒要生孩子請了大半年的假,所以她每天會和謝聞頌坐他們家的車回去。
實驗班有時候要晚放,溫遇就自己在班裡寫作業,等謝聞頌放學之後下樓路過會喊她。
就這麼一直到高一下學期。
溫遇不怎麼愛八卦,但架不住周圍有八卦的人。
課間休息的間隙,同學之間傳着兩個人名,其中的一個是她最熟悉的名字。
偶爾班裡同學放學留下來做值日,看見謝聞頌在他們班門口等溫遇,加上這事兒和前者有關,就有人朝她八卦。
青春期正是荷爾蒙躁動的時候,同學之間除了學習,經常讨論的就那一兩點事,大家心裡都門兒清。
而溫遇早就在之前休息的時候聽見了點風聲,大概也能猜到這是什麼事。
但她憑借對謝聞頌的了解,“早戀”這兩個字應該和他沒什麼太大的關系,所以能傳出來這樣的消息,她也有點驚訝。
謝聞頌這人雖然不太熱絡,但也不會讓和他說話的人冷場,智商情商雙雙在線。給人一種有距離但是又不會覺得對方太過矜傲,分寸拿捏得相當好。
加之外貌上的優勢,在大家都灰頭土臉地埋頭學習時,這人倒顯得不緊不慢,小小年紀活得就有自己的一番道理。
一邊保持成績,一邊慢條斯理把自己休閑時間安排好,有自己的運行節奏。
時過境遷,溫遇已經不太能想起當時具體的事情經過,隻記得那天她仍舊在班裡邊寫作業邊等謝聞頌。
和往常每個放學的日子并無太大差别。
聽見熟悉的聲音喊她名字,溫遇這才把手上的本和筆收進書包,像以往每個日子一樣跟在謝聞頌的身後。
謝聞頌單肩挂着書包帶,走到拐角樓梯的時候腳步停下,轉身:“為什麼總是走我後面?”
溫遇正拿着手機,差點直接撞上謝聞頌後背,連問題都沒聽清,隻能二聲嗯了一下。
謝聞頌朝自己左邊的位置歪了下頭:“走我旁邊來。”
沒走兩步,微信裡彈出新的消息,溫遇往下滑着屏幕,和往常一樣閑聊的語氣開口:“謝聞頌,聽說你談戀愛了?”
身旁沒聲音,溫遇這才把視線從屏幕上挪開,用疑惑的目光瞄向旁邊的人。
感覺到溫遇放下手機朝自己看,謝聞頌微微側目,臉上沒什麼表情,反抛給她一句:“你覺得呢?”
“我沒和你一個班,我怎麼知道?”
“那你每天上學放學和我一起走,我有什麼變化你不知道?”
實話實說,謝聞頌問出來這話她是有點心虛的。
畢竟她每天上學放學的時候,謝聞頌都沒怎麼說過話,要麼戴耳機做英語聽力,要麼靠在後座上閉目養神。
溫遇瞅見幾次之後,也學着他利用這段零碎的時間學習。
不過和謝聞頌的超前預習不同,她是利用時間補作業。
高一剛開學那會兒,知識進度跨度太大,而她在暑假看完演唱會回來作業都是最後幾天補的,要不是謝聞頌帶着她,作業都寫不完,更别提預習多麼夯實。
每天作業寫到晚上,卡着睡覺點把練習冊和卷子收進書包,第二天早上接着在車上啃。
被謝聞頌抓到過幾次,溫遇還以為是自己吵到他,結果這人卻取下耳機帶着她一遍遍過難啃的題。
練習冊的紙都被橡皮擦薄。
好幾處謝聞頌用鉛筆寫的批注她都沒舍得擦。
後來溫遇慢慢跟上來,兩個人繼續各自的學習節奏。
所以謝聞頌問她自己有什麼變化的時候,溫遇并不知道。
女孩眼裡的困惑和迷茫呼之欲出,少年壓低視線,落在她的手機挂繩上,不再說話。
仿佛在和什麼東西較勁一樣。
夏日午後陽光灼熱,熱風悶得人幾欲窒息,身處在其中,仿若困獸。
溫遇又問了一遍。
“所以,你早戀了嗎?”
兩個字戳中謝聞頌的某根弦,他揣着手,努力把語氣壓平靜:“溫遇,你能不能别再管我的事了。”
/
那之後,溫遇有認真反思過,覺得謝聞頌應該是被自己問煩了,但經過類比,她問他學習上的問題,謝聞頌從來沒有這樣過。
所以她得出結論——
謝聞頌在感情這方面的事上應該比較敏感。
也許是并不喜歡别人問這樣私密的事情,溫遇在之後也沒再問過,恪守朋友之間的界限。
不過那之後,她便很少從身邊同學口中聽到謝聞頌的其他八卦,隻是有人感慨這人在理科班成績仍舊名列前茅,是老師看好的重點苗子。
而和他兩個樓的溫遇,就像是再長大一點時間自動劃開的線,此後沿程描摹,刻畫各自的年輪。
-
溫遇再回過去消息的時候,直到臨睡覺謝聞頌都沒回複,她不太能拿捏對方看到她這條消息的心情,沒等到回複,隻好告訴自己對方已經休息。
她把手機放在床頭,正要把被子往上掀,程以桉卡點發來信息。
說是昨天載她倆的那輛電動車停在地下室了,溫遇問她什麼時候過來取,程以桉大方回一句送你了。
溫遇以前沒騎過電動車,程以桉哎呀一句,說上手很容易的。
明天有時間,溫遇想了會兒,打算去試試。
睡前照舊檢查了鬧鐘的設置時間,才發現明天是周日。
關掉死亡鬧鈴,溫遇又上線給自己遊戲上的每日獎勵和任務完成,這才踏實把手機熄屏。
第二天自然醒,照例把家裡打掃一遍,把昨天剛到的快遞包裝拆開。
是一個落地白色格子書架。
溫遇買來,本打算放在客廳靠窗戶的位置,此刻那兒正放着一個紙箱。
正是回家那天謝聞頌收拾她書桌清出來的幾本厚重相冊,每本還都有紙盒包裹防撞角,她這幾天工作每個細胞都快質壁分離了,天天回家洗漱完就躺床,沒功夫管這箱相冊。
今天終于有時間,溫遇自己組裝書架,說明書不難看懂,隻是少了樣工具。
坐在地上想了會,她給謝聞頌發消息,問他家有沒有螺絲刀。
過幾分鐘,門被人敲響。
溫遇過去開門,目光示意門口的人進來,“你今天醒得挺早,是不是被我的消息吵醒了?”
她今早原本想睡個懶覺,奈何生物鐘醒過一次就沒再睡着,刷了會兒手機還是決定起床。
謝聞頌單手提着紙袋走進來,半轉身子食指拉上門,手掌扶在門框上,語氣慢悠悠,像在說一段有伏筆的故事。
“怕我沒看見你消息,就又變成不回你消息的‘冷臉債主’了。”
“……”
這麼記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