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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的路上,謝聞頌一度以為溫遇是不是睡着了。
因為溫遇自從上車以後就沒什麼動靜,像隻慵懶的貓一樣窩在那。
他來接溫遇之前就已經把車裡的暖風打開,謝聞頌也不知是不是開太久的原因,吹得他臉好熱。
心也好熱。
不知道溫遇在春茶裡經曆了什麼,這一路上她都沒怎麼說話。
往常再不想說話也沒安靜成這樣。
這樣的情況,謝聞頌覺得她肯定是受委屈了,或者心裡想着很難過的事,但又不想說,隻能暫時先把自己封閉起來。
剛才在春茶門口,她明顯是哭過。
湊近碰溫遇手時,謝聞頌看見她被淚水打濕的睫毛還沒幹,像翅膀濡濕,艱難振翅而飛的蝴蝶。
他知道溫遇很少哭,所以一旦他窺見她脆弱的一面,就會極其難過。
遺憾自己不是她最親密的人,隻能幫她擋雨,卻沒辦法真正捂熱她的心。
又一個紅綠燈,謝聞頌往副駕駛的位置瞥了眼,溫遇正低頭看手機,長發擋住她側臉,看不清表情。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誤觸語音條,手機音量還不小,對面人的話剛好清楚響徹在車裡。
“我靠啊,我這邊剛做完SPA回去,正好撞見陸星桓向季霖菲求婚了!”
對面明顯是程以桉的聲音。
溫遇手機的音量事先沒有調,所以當點開語音條的那一瞬間,她就知道謝聞頌肯定會聽見。
心裡想着他聽見應該也沒什麼。
隻是沒想到是這樣的内容。
怪不得剛才陸繁笙讓她哥記得給季霖菲訂花。
原來聚會上還安排了求婚這一環節。
溫遇此刻也不得不感到慶幸,還好自己已經離開,不曾親眼見證這一幕。
畢竟她沒辦法頂着這樣糟糕的心情,目睹這場備受矚目的求婚。
語音被謝聞頌聽見,溫遇也沒多大的反應,隻是打字回複程以桉,仿佛剛才的事并沒有發生。
車裡的氣氛因為這句話微微凝滞。
等紅燈的間隙,謝聞頌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你是因為這個,才哭的嗎?”
溫遇眼神直視擋風玻璃外的夜景,回答得沒什麼猶豫:“不是。”
剛才的眼淚是無意識流淌的廢棄品,并不是溫遇的本意。
隻可惜有些生理反應總是在某種特定場合和氣氛裡不自主流露,她也很難控制。
這種時刻,她最不想被其他人看到。
哪怕是關系很好的朋友。
眼淚是脆弱的東西,除了自己,她想不到要交給誰保管。
謝聞頌其實還想問她那是因為什麼哭,最後還是沒說出口。
如果溫遇不願意告訴他,那她為了回答這個問題還要再想一個新理由回應自己。
她今天心情本來就不好,又何苦因為他的疑問多添煩惱。
駕駛座旁的窗戶被謝聞頌打開一道縫,加速行駛讓窗外湍急的氣流吹進車裡,一時間噪音很大,心髒仿佛也被安全帶勒在原地,表面張力緊繃。
謝聞頌後牙槽都微微咬緊。
溫遇關掉手機後,餘光注意到謝聞頌頂着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默默給車提了點速。
高速上接連不斷的高杆燈在行駛速度恒定的情況下連成一條透進車裡的光簾,把謝聞頌側臉輪廓攏得朦朦胧胧,仿若一場浮沉舊夢。
他車裡放的歌一貫是輕松愉快的爵士樂,今天不一樣,溫遇瞟了眼,是一首還挺應景的歌。
溫岚的《傻瓜》。
傻瓜,我們都一樣,受了傷卻不投降。
相信付出會有代價,代價隻是一句傻瓜。
溫遇想起剛才在春茶門口,謝聞頌看她的那個眼神,還有那句“你能不能回頭看一眼。”
她閉了閉眼,放在裙面上的手指緩緩蜷起,然後再次攤開,看向掌心的脈絡。
其實她也是傻瓜。
還是傻到臨頭的那種。
要不然怎麼現在才發現。
車駛入藍灣,謝聞頌剛将車停在地下車庫,給車子熄火,右手放下來的那瞬間,柔軟的觸感覆蓋在他的手背上。
謝聞頌愣了下才轉頭,溫遇似乎等這個機會很久,她眼神直率到讓他心髒跳動的力量一寸寸加重。
頭頂隻開了一半的燈,謝聞頌看着對面女孩的臉,目光一寸也不舍得移開。
他在想,這次是她先碰他的。
他不會允許溫遇甩開自己的手。
謝聞頌反手扣住溫遇的手腕,将她剛剛覆蓋在他手背的那隻手攏在掌心。
溫熱一點點渡給她。
溫遇感覺到他力道很輕拉着自己手,沒有一點桎梏感,仿佛給盡她自由。
她微垂下目光,睫毛接住幾分傾落的燈光,擡眼的時候往謝聞頌那邊湊近了點。
溫遇看着他雙眼,一字一句。
“謝聞頌,你喜歡我嗎?”
你。
喜歡我嗎?
那一瞬間謝聞頌是什麼感覺呢?
最先排除的是慌亂,因為他對她的任何關心從沒藏着掖着,所有被溫遇認定為朋友的表達,裡面每一分都藏了他的私心。
謝聞頌的喜歡隐晦而暧昧,像股溫柔浪潮将她包裹,所以他隻是在等一個溫遇回頭的機會。
謝聞頌想,所以現在占比最大的心情,可能就是慶幸吧。
慶幸她發現得還不晚。
也慶幸他從沒放棄過對她的喜歡。
謝聞頌錯開她的視線,看向他們牽在一起的手,低聲笑了下。
“你終于發現了。”
不躲不避,溫遇看到的隻有堅定。
這一刻,該慌亂的,其實是她。
-
剛到家,溫遇伸手碰開了餐廳的燈,手指勾住挎包帶直接把包挂在椅子上。
回家的第一件事是踢掉腳上的小皮鞋,溫遇實在是太累了,直接脫在沙發下面,整個人躺在沙發上試圖恢複元氣。
充電格的進度條正在一點點上漲。
謝聞頌也沒想到她從進門到躺下的速度能這麼快,在門口略微停頓才進來。
到别人家門口換鞋的習慣一直有,可是溫遇這沒有多餘的拖鞋。
于是他返回隔壁把鞋換好又過來,順手把門帶上。
客廳沒開燈,溫遇隻打開了餐廳的吊燈,燈光柔和,輕淺地往旁邊沙發的位置滲。
謝聞頌彎腰,伸手把溫遇剛才踢掉的鞋子提起來,又走到門口把她脫下來的鞋放好。
鞋櫃門被他關上,謝聞頌重新走回沙發旁,看見側躺在沙發上的女孩。
紅色絲絨裙是方型領口的設計,荷葉邊兒縫在領口處。她在沙發上蹭了半天,荷葉邊都起了褶皺,脖頸上那根細細的項鍊斜斜挂着,伴随她呼吸上下起伏。
細碎的亮光在暗色裡格外明晰。
光腿神器也在剛才被她脫掉,纖瘦的小腿裸露在外面,與紅絲絨色作對比,皮膚白得惹眼。
謝聞頌見她光着腳,沒忍住皺起眉:“你襪子平時收在哪?我去給你拿。”
溫遇嫌落到臉側的頭發癢,伸手給撥到腦後,咕哝着:“我不穿,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