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内,她對着謝珩燦燦一笑,顯得沒心沒肺的,“真的,本來我想喊兩個女伶來着,但是今天買了太多東西,我的銀子不多了,隻夠喊兩個男伶。”
她見謝珩眉間怒意更盛,忙補道:“下回,下回給你喊一堆女伶來。這回你便不要計較,你也說了我們已是夫妻,要盡量看着和睦。”
竟是些東拉西扯的鬼話,謝珩半個字都沒信,隻閉目靠着廂壁,悶悶道:“是啊,和睦,記住就成。”
反正這些都他想要的,心底卻還是沒由來地憋悶,胸口堵着慌。一如那日看到她與元公子相談甚歡,他亦是如此憋悶。
“糟了,我們就這麼回去嗎?”江攬月趕緊将頭探出車窗外,然後又看了一眼不動聲色的謝珩,“可是,我明明還想帶兩個男伶回小築的,謝珩,不如你再等等我。我先去我家拿個銀子。”
謝珩睜眼,倏地伸出手臂,将江攬月的肩頭往下按住,“坐好。”
“那你先借點給我也成啊。我要的不多,就兩袋銀子。”見謝珩不搭理自己,江攬月探出一隻手想摸他的衣襟,卻被他一把捉住。
謝珩眉頭輕皺,“休要胡鬧。”
此時,謝家馬車正經過謝府旁的街道,自府中跑出一人攔住了馬車。
打眼一瞧,是謝朝之身邊的侍從。
有人掀起車簾,謝珩望着那侍從,問:“何事如此驚慌?”
“不好了,今日一早太師進宮上早朝,到此時宮門都落鎖了,還未歸來。”
“叔父莫不是被何事耽擱了。”謝珩的眸色一沉,“你可知今日我叔父進宮除了上早朝,是否還要去見誰?”
“少家主,這個我還真不知道,太師哪裡會與我說這些。”
沒想到會突生出這般變故,江攬月的耳朵都快豎起來。宮中的事,阿姐也從不與她說,若是問多兩句,阿姐還會說她好奇心太重不是什麼好事。但她有眼睛,可以看得出宮中的水深火熱。
謝珩朝着江攬月看了一眼,“如你所願,今夜我們也是走不了。”
見謝珩要先住在謝家,明日再去宮中,江攬月便道:“慢着,此時雖晚,我卻能帶你進宮。”
她掏出一塊玉牌,“我阿姐曾為我求得一塊陛下親賜的玉牌,有它在,我可随時出入宮中,與我阿姐見面。”
當初阿姐與皇族聯姻,江攬月年歲尚輕,天天哭着要見阿姐,被阿姐知道後也不知道怎麼與帝王說的,竟是弄來了這麼一塊玉牌。就是這麼一個小小的玉牌,她知道這世道不論怎麼變,阿姐站在什麼位置上,都會顧及她半分。
此次的賜婚,她心裡也早有數,從來沒有空穴來風,阿姐又怎會不知道賜婚,甚至她幾乎想到是阿姐提出的。
這種念頭剛出現的時候,她也有過片刻的憤恨,想着一樁婚事,竟是被自家親姐妹随意左右。但再想到阿姐對自己的好,那些憤恨也就不值一提了。事事都不如阿姐的心願,她就随了阿姐一次,也無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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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丹殿中,一室寂靜。皇後近來對外聲稱要為陛下親手準備生辰禮,不宜旁人在,一到夜裡屏退内殿宮人。
然而今夜,待内殿之門合上,她坐在妝奁旁拿起針線,在一頂玄色帽子上縫制花紋,針腳細膩。已是一件半成品,上頭還縫嵌着兩顆小明珠,她拿起一顆稍大點的明珠想點綴在中間,針線對着明珠一穿而過,卻不慎紮偏,針頭戳進了食指尖。
一滴豔紅的血冒出,她不經眼皮子一顫,身後傳來呲呀一聲推開櫃門的聲音。
帽子摔落在地上,她坐着的身子還來不及轉過去,身後之人卻從背後擁了上來,将她勒得死緊,“阿芸,這便是你要送給那狗皇帝的生辰禮啊?”
皇後的眼睛瞪大,“你怎會在這?這裡可是本宮的寝殿,謝太師你不想活了!”
她想要掙開這滾燙的身軀,卻沒有太多力氣。在這後宮裡爾虞我詐,身子早不似從前。
“就是想活,才在這裡。”謝朝之将她紮傷的食指含進嘴裡,似是親吻,“我可是等了許久,才等到這樣的機會,阿芸,你真不想我?”
“謝朝之,你知道的,本宮從前就與你說清楚了,前塵舊事,已為雲煙。你也趁早打消報複江家的念頭!”
“我為何要報複江家,阿芸,你還是不夠懂我。”謝朝之望着地上那頂阿芸精心準備多日的玄色珠帽,忽地松開了鉗制,過去将珠帽撿起來,拍了拍灰塵,“這個顔色...阿芸你做這個生辰禮的時候,可曾念過你我的那段情。”
“那也已是過去,如今你再說這些,隻會給你我兩家惹來殺身之禍。”
“不。”謝朝之眼底一沉,“隻要我們還活在這世上,何時都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