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說到了烏少師那邊,烏盛抱着烏少師的大腿幹嚎:“爹啊,這事怎麼能讓我去做呢,我哪裡幹過粗活啊!”
烏少師還是心疼自家兒子,“那爹去替你。”
見烏少師興沖沖提着斧子要出去,江攬月本想去攔一下,卻被謝珩給扯了回來。
竈台前,謝珩按着她坐下,“别的事少管。”
“可是烏少師年歲已高,哪裡砍得動樹,這烏盛也太不是東西了!居然還真讓自己親爹替自己受罪!”江攬月坐立難安,想起身,依舊被謝珩死死按着雙肩。
謝珩注視着她的眉眼,“各人有各人的命數,你去插手也無用,落不到一丁點的好。”
“我就裝個樣子給他們看看。”江攬月朝着他眨眨眼,“陣營不同,我自然向着我們自己人啦。”說着,她摸摸袖口裡鼓起的油紙包,想開口道歉,卻說不出口。
諷刺的話語都能有千百種,可道歉簡單的幾個字卻這麼燙嘴......她的眼神躲閃着,最終在他疑惑的雙眸中暗自掖掖自己的袖口,嘴裡說着“我來幫你”,然後袖子一撸,站到案闆前。
案闆上放着一隻比腦袋還大的瓷碗,碗中是堆積成山的白色粉末。
她伸出手指戳到粉末小山裡,“這東西,能做出餅子?”
長這麼大一直有人伺候着,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餅子的原材料。
謝珩無語地輕閉眼眸,嫌她礙事,将她的衣袖往後扯,“你還是站一邊去,這兒用不上你。”
話音剛落,被拽着的袖中滑落出一個東西,他利落接住,眼神驟然一松,“這是...你将這個撿回來了?”
他遲疑地看着她的雙眸,“不是不喜歡嗎?”
本還想藏掖一會兒,想想該如何開口的。江攬月頓時慌了神,“抱歉,是我的過錯,是我嬌縱了,辜負了你的好意。這些姜片做起來,也是要些功夫的吧,”
謝珩眼波蕩漾了一息,随後卻别過臉去,“誰對你是好意,不過順手拿的。瞧你高興的,沒見過世面。”
江攬月:“......”
這人還莫名其妙驕傲起來了!果然,她就知道謝珩沒那麼好心,起碼這張嘴是壞的!
手掌抓住一把面粉,她伸手想揚他一臉。
見她手臂高高擡起,謝珩恰好看過來,眼睛眯起:“怎麼,這就是你說的幫忙?”
他用眼神警示:“将你手中的面粉放下,我來教你做餅子。”
教她?真可笑,他自己也就那個水平。江攬月不屑一顧。
可她還是跟着謝珩一闆一眼地揉着面團,所有的步驟都很難過腦子,隻是麻木跟着做。期間也沒放棄過,最終成果是燒焦了一大半的餅子。扒掉焦黑的部分,挑揀出能吃的部分,她将這些一一分到碗中。
謝珩也沒多言,在食物的造詣上,誰都當不了老師。
那邊,烏少師背着一堆柴火回來,腰都直不起來。聽到外頭動靜,聞到食物的香味,烏盛也打開門,悠閑地入座。
烏少師扶着後腰坐進太師椅,掃了一眼碗裡稀碎的餅子,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微妙起來,臉色漸漸地比燒焦的餅子還黑。
江攬月擦了手,拎過小闆凳坐着,順手給烏少師倒了一杯涼茶,“烏少師别見怪啊,這荒山野嶺的,隻能将就着。可是這個能吃的,我嘗過了,果腹尚可。”
這邊說完,範有魚就拎着三條手指大小的小魚回來,被江攬月看到後,流露出了嫌棄的眼神,啧啧兩聲;“一個時辰,整整一個時辰,你就弄回來三條能從牙縫裡跑掉的小魚!”
“沒辦法,今日浪大,你是沒去看看,還虧我垂釣的手法高明,才得到這三條小魚。不然...我的腿傷成這樣,你總不能讓我上蹿下跳去抓野兔吧。”
......
夜間,到了就寝的時辰,烏盛裝模作樣地給烏少師捶背按腰,“爹,來了這一天一夜的,我是真看出來了,他們是把咱們當猴子耍。吃也吃不飽,昨夜還險些被黑熊吃掉!他們就是想謀害咱們!”
字字句句都在慫恿着。
烏少師心裡也堵着一口氣,沉默許久後,才道:“若不是想為你掙個一官半職的,我們又何須受這種窩囊氣。眼下,還是得沉住氣,皇後身邊的紅人說了,很快會為你安排一份差事,我們烏家日後還得靠你繼續光耀門楣。”
教導謝珩跟江攬月,隻是一個由頭,教不好也不礙事,隻要能順利替這不争氣的兒子謀上一份好差事,天大的苦他都能咽下。
可烏盛哪裡懂他親爹的這份苦心,嘴上答應得很好,卻在半夜的時候偷溜出去。
......
後半夜,江攬月覺得脖子上一陣刺痛,随後渾身冰冷,冒着寒意。她恍惚間以為又與上次一樣,先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喝,緩緩後才走到貴妃榻旁邊。
此時屋内一片昏暗,她腿又發軟,隻能摸着榻子邊緣坐在地闆上。伸手推了下榻上的人,然後垂着手臂腦袋咚地一下,砸到了人的肚子上。
深眠的謝珩忽然睜開眼睛,還不等開口罵人,就聽虛弱的女聲道:“幫我去找個大夫來,我...可能又病了。這次脖子也好疼,說不好...該不會是什麼不治之症。”
謝珩心頭狂跳一下。
順手點燃燭台,一屋驟亮。他這才看清江攬月的臉色蒼白,嘴唇卻是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