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慕努力若無其事,“無事,那我便不打擾夫君了。”
說完福了福身。
在轉身的時候,突然聽到崔煊似乎微歎了口氣,
“病了?”他問。
鼻尖,方才就聞到了淡淡藥味,再想起,但凡他回來,每日不落的點心,雖說是廚房所做,到底她是用了心,再則母親的湯水,他知道,是她日日服侍。
阮慕驅散陰霾,立刻被極大的驚喜攫住。
“還...還好,我無...無事。”
崔煊看她一眼,“若身子無事,明日得空,春獵可要随我同去? ”
阮慕被巨大的驚喜突然砸中,他從來沒有在這樣的公務場合帶她出席過!
“我...無空,不....無事,有空。”阮慕激動得幾乎連話都說不利索。
崔煊點點頭。
那些被縣主堵住的氣一下就順了,“夫君,可是要魏大夫為縣主診治?”
崔煊本來已經轉身,聞言回頭,面色卻突然沉下來。
阮慕努力給自己壯膽,作為大夫的本能叫她必須将這話說出來,哪怕那對象是叫她不喜的縣主。
“這位魏大夫...我想,或許可以重新找旁的人。”阮慕直直看着崔煊明顯不耐的臉色。
從那位魏大夫診斷驚夢症,阮慕就發現,此人醫術并不大好,名聲遠大于實力。
“你有推薦之人?”崔煊沉聲問。
阮慕以為他當真如此一問,便下定決心推薦一位大夫,“我認識....”
不等她說完,崔煊就打斷她,“你不是說在上京,無一人相識?還是說,你懂醫術?當初...”
阮慕突然被他的冷厲和嘲諷吓一跳,察覺到他接下來可能說的話,阮慕渾身輕輕一顫。
他想說,當初她救他之事,他也以為這是她的算計和謊言?
是啊,若她懂醫術,又怎會自己被迷暈?那便是故意和他睡一起。
若她不懂,現下這又是在幹什麼?為着自己,竟不肯讓名醫為縣主看診?
阮慕發現自己居然進退無路,而崔煊冷厲的視線更叫她惶恐。
不是,不是這樣的。
新婚之夜她本打算告訴他,自己懂醫術,并且十分懂,可惜他連蓋頭沒來得及掀開就匆匆離開,等他半夜回來,阮慕已經從嬷嬷處知道,她自己的身世已經足夠讓崔家丢臉,若還是個四處行走的遊醫,則更沒臉。
那時候的她,欲言又止後,終于還是沒有說出口。
“我...”阮慕張了張嘴。
“平日若無事,便跟着....想法子多讀讀書,心思不可太重。”崔煊已經不再看她一眼,崔家不需要這樣一個心思深沉,内心狹隘的主母。
家裡的孩子不夠開蒙年紀,沒有開設學堂。
其他每個人都飽讀詩書,自然無需再學,所以崔煊那句“跟着誰”一時倒是說不出口。
畢竟,沒有一個人像她這般,連識字都不多。
阮慕臉上騰紅,無措、彷徨、羞赧......幾乎無地自容。
可她……本來便是鄉野遊醫,她沒有做過外頭謠傳的那些事,她真的隻是好心建議,怕縣主被治得更不好而已。
她以為,至少,他會信她,可竟然?
過去崔煊會為了縣主上門送藥,哪怕婚後,他也會為她延請名醫。
他覺得她妒忌。
可...不是的,她不是!
阮慕的心沉入谷底,是啊,在他眼中她是否就是這樣一個卑劣而一無是處的人?
阮慕揪着心回了雨花閣。
剛到沒多久,婆母房裡的錢嬷嬷就過來了,手裡端着一碗湯藥,閃着精光的目光看着阮慕,“少夫人,這是二夫人給您熬的湯藥,趁熱喝了吧。”
她才剛回來,方才說的湯藥就已經送來。
阮慕垂下眼,接過來,鼻尖家已經聞到一股讓人犯惡心的腥味。
她舉起碗湊近,幾乎是緊閉鼻子,猶豫一瞬,大口大口灌入,極其苦澀的腥臭刺激着她所有的感官,阮慕強忍着沒有嘔出來,剛吞下去,人就幹嘔起來,本來昏沉的頭就更加散了一般。
錢嬷嬷皺眉看了她一眼,“日後老奴會日日送藥來,夫人叮囑了要看着少夫人您喝下,作嘔這樣的事情,日後就不要再發生了。”
青竹兩條眉都皺了起來。
那樣難喝,卻連嘔兩下都不許,未免太過分了些。卻還是不敢真的說什麼。
阮慕心情有些沉重,可也無奈,婆母不喜她,兩年來,每一天她都會證實一遍這件事。
不過,湯藥是調理身體有助子嗣的,等崔煊不那麼忙了,等有一天,他們有了孩子,事情就會不一樣吧,她就能真的和他有了生命的紐帶,真的成為崔府的少夫人,日子會更好吧。
細想想,比起前一年,現下他已經會帶她出席一些正式場合,他有機會出現在他同僚面前,也許有一天,也可以和其他夫人一樣,站在自己的丈夫身邊,成為一體。
想象着那個畫面,阮慕輕輕勾起嘴角,事情,正向着好的一面發展吧。
阮慕還是有些不舒服,為着第二日要出門,她加大了風寒的藥量,濃濃的一碗藥汁喝下後,她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不知道時日過了多久,迷蒙間,她聽到外頭有人說話的聲音。
阮慕張了張,才發現聲音有些嘶啞,“青竹....”
片刻後,青竹才進來。
“方才你和誰說話,有何事?”
青竹低頭,小聲說,“外頭榮藥堂的夥計來給您送藥,我打發走了。”
阮慕卻立刻坐了起來,不顧青竹的阻攔,“他定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