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慕無奈地看她一眼。
“唉。”
她何嘗不想自己的功勞被看見呢,隻是,若夫君知道了,真的會随她刮目相看嗎?
阮慕輕輕地搖搖頭。
這樣的大家族,夫人自當溫良賢淑,上得廳堂,連普通人家都嫌棄長子抛頭露面,醫士更是鮮有女子,否則外祖就不會說出,日後若找不到好人家這樣的話了。
若非她從小癡迷于此,又苦纏外祖,也不可能讓她學,且四處行醫的。
這日,阮慕便早早起來,做好了八蒸糕送出去,又給婆母熬了雞湯,忙活完,整個人也有些疲累。
本是打算回去休息的,卻看到外頭竹戒經過,阮慕心頭一喜,沒想到崔煊今日竟然在。
她匆匆回去拿了自己的練習稿紙拿着,心情激動又惴惴地往那邊而去。
既怕他沒有時間見自己,又怕自己寫得不好,叫他失望,心情一番七上八下的時候,人已經到了。
這次她倒是十分順利便進去了書房裡頭,
“夫君,橫我已寫好,可豎鈎總是...有些難。”阮慕抱着紙,像個學生一樣忐忑地開口。
“練字講究水磨工夫,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崔煊在書上留下最後一個評注後,并沒有擡頭,心中有幾分失望。
肯下苦工,卻太過心急。
或者說,她到底是真的喜歡這事,還是隻為了在他眼前來晃?這樣短的時間,怎可能寫得好?
“我已寫了幾頁,夫君...可有空看看?”阮慕鼓起勇氣。
方才他的話語溫和,可她依舊聽出了批評的态度,整個人更加忐忑。
崔煊無奈,心中頗為後悔叫她進來,終于擡頭,阮慕急忙将自己寫的最滿意的那個字紙遞過去,手指攥緊了,心髒狂跳。
他一瞥,而後視線定住,似乎有些驚訝地挑了下眉,再掃一眼她期待的瑩白小臉。
眼睛是晶晶亮亮的,可臉上似乎比上回瘦了些,還帶着病氣,眼下也是一團淡淡青色,可見沒有睡好。
阮慕忐忑觀察他的表情,漸漸心沉,他那臉色實在說不上好,她都以後那般用功,挑出自己覺得最好的字,還是...不行麼?
崔煊目光再次落向她手裡的稿紙,歎了口氣,擡擡拇指,阮慕便心如死灰地抱了過去。
她練了那般久,還是寫得很差吧,叫他失望了?他都已經歎氣了,到底是多差呢?
崔煊看着厚厚的一堆稿紙,每一張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橫,好像練字的人有無窮無盡的耐心,可以寫到天荒地老般。
而下頭,還是幾個完整的字,可見是臨摹于他,
“你...”崔煊開口。
阮慕的心都收緊了,立刻為自己辯解,“我按夫君你的意思,寫片刻便歇片刻,我有認真練習,很認真...”阮慕越說,越發沒有底氣,因為,即便她都這般認真用功了,卻...還是叫他失望了。
崔煊皺眉,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病了?
“你每日不睡覺?”
“睡的,”阮慕心虛地露出三個指頭,而後更心虛地縮回了一根,“我....每日睡兩個時辰。”
崔煊臉色更沉了。
她還在病中,練字何時都可,何必急于一時。
可是,她的勤奮還是微微觸動了他冰冷的心,尤其對着她瑩白如雪的小臉,慢慢是期待和忐忑,心像是被春風拂過一般,叫他說不出責備的話來,隻有氣得想發笑。
“這個橫,”崔煊看過去,就對上阮慕大大的明亮而忐忑的眼睛,他喉頭突然一滞,而後平穩繼續,“寫得不錯。”
阮慕垂頭喪氣,“哦....”
等反應過來他說什麼,不敢置信,
啊?她驚呆了。
“你倒是有天賦,又肯努力。”崔煊擡頭又看了她一眼。
能進步這樣快,想必這些時日以來,她人還病着,可除了睡覺,睜開眼睛就是在練字罷了。
倏地,崔煊就想起了他的小時候,對着她輕輕勾手。
“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