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阮慕才重新開口。
錢婆子的表情一瞬變了。
阮慕心頭浮起一個不好的預感,“燒沒退?還是又有所反複?他在哪裡?我去看看?”
阮慕想要起來,可剛起身,人就晃悠了一下差點栽倒。
錢婆子嗫嚅着,“夫人...那個...您先好好休息。”
“外祖呢?”阮慕的表情突然就冷了下來,帶了一種不容人拒絕的威嚴。
錢婆子咽了要口水,欲言又止後有些艱難地開口,“他...他...”
“我去看看。”
“沒了。”
阮慕和聲音和錢婆子的同時響起。
阮慕還在掙紮,可突然,“沒了”兩個字鑽進她耳朵,人一下子懵了,好片刻後,她才明白這兩個字的意思,人呆滞起來。
“沒...沒了?”
“昨日,我忙完您的事情,然後再去看老爺子,他本來是已經退燒的,可是那會兒不知道怎麼回事,又發起了極大的高熱,他人...人醒過來了,囑咐....說他知道自己不行了,他醒來,就是想看看夫人您...”
可那會兒的阮慕,實在是虛弱可憐又無助。
老爺子放在手心裡的寶貝,竟然被欺負成了這個樣子。
他的眼淚無聲地落了下來,而後...顫抖着雙手最後碰了碰她...
“老爺子離開的時候,還一直望着您,十分不放心,他希望您快點好起來,夫人...夫人....”
錢婆子的聲音陡然拔高,有些驚慌地将人扶住。
阮慕本來呆呆愣愣地聽着,眼裡好像失去了神采,沒有一點情緒。
而後整個人直接栽倒,大口大口地喘氣,似乎有些無法呼吸。
“夫人您....您要好好的啊,老人走的時候,連話都說不出來,最後一句話就是要您好好地...”
阮慕呆呆地,仿佛有些無法理解現在此刻到底發生了什麼。
有些聽不懂錢婆子說的話。
人像一個麻木地提線木偶。
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眼淚才無聲地落了下來。
那眼淚似乎沒有盡頭一般,一直一直流淌,仿佛要将身體裡所有的水都流幹。
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眼裡再沒有淚了。
阮慕才夭折嘴唇,哀痛出聲。
哭聲撕心裂肺,叫人不忍卒聽。
最開始是肩膀顫抖,而後整個瘦弱的身體都劇烈地顫抖起來,一口氣吐完,仿佛已經無法吸入下一口氣。
錢婆子吓得臉色都變了。
“夫人您節哀,您身上的傷害沒有好全,您的高熱才退下來,還有...剛沒了孩子...您...不能過度傷心,日後....唉...”錢婆子連安慰的話都已經說不下去。
實在是太可憐了。
這短短的時間裡,就經受這樣多番的痛苦。
“您...您的夫家呢?要不要通知他們過來?”
說完她又覺得不對,這....孩子都沒了,夫家...這夫家得是什麼人啊?
阮慕就這樣坐了很久,而後不顧錢婆子的勸阻去看了外祖最後一眼。
錢婆子都怕她會受不住而直接跌倒,出乎她意料的是,阮慕很堅強。
滿臉的淚痕已幹,她在旁邊和外祖說了許久的話,知道天色暗下來,那邊車夫已經挖好了坑,那是一片野外的墳冢。
風景很好,視野遼闊。
外祖便被葬在了這裡。
到這一刻,她才發覺自己的無力,她明明那樣認真努力鑽研醫術,可到頭來,竟是身無分文,除了崔家給的一點銀錢,她什麼都沒有。
連想要給外祖找一塊好一點的墓葬都無法辦到。
阮慕久久地跪在外祖的墳前。
她找了兩年,最後終于将人找到,可是連一句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外祖就已經長久地離開了她。
日後,再也沒有人摸着她的頭發,說她做什麼都支持她。
再也沒有人戲谑又故意調笑地叫她“哞哞”,等她佯裝發火了,再趕緊道歉。
再也吃不到外祖做的叫花雞...
再也....
阮慕的眼淚已經流幹,風輕拂而過,她的心已經一片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