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落到了阮慕手裡的和離書上。
因着阮慕練字學字,這些日子青竹也學了不少,這兩個都是常用字,她一看,臉色立即大變。
“少夫人?”
阮慕擦幹淚水,将和離書收起來,“幫我最後一次去府衙跑一趟吧?”
事情辦的極其順利,像這樣官宦人家和離,又是崔家這樣的,府衙是會派人過來核實情況的,阮慕不知道是如何核實的,隻是府衙的人回去後,便很快蓋章存檔。
青竹一直留在阮慕身邊,過去阮慕有多癡心和愛慕她是看在眼裡的,以為是公子要和離,青竹非常擔心阮慕的情況。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除了最開始的幾滴淚,阮慕始終萬分平靜。
她的東西不多,崔府的東西她一件都沒有帶走,崔煊的俸祿也都原樣封存。
最後身上隻有十幾兩銀子,是她這些年自己攢下來的。
再帶着一身包袱。
雨花閣除了青竹也再無旁人,二夫人沒有出現過,阮慕不知道她是不知,還是根本不在意,大約是後者吧。
“少夫人...阮小姐,外頭天色暗了,且看着要落雨,您現在走可...?”
阮慕已經拿上行李,在這裡的這些日子,她覺得沒有一日是真正屬于這裡的,現下,更沒有留下的必要,多一日,都叫她難受。
“跟着我兩年,委屈你了。”
阮慕自己不好過,跟着的婢女自然也是受欺負的。
“少夫人...沒有...我...”其實,阮慕隻是軟軟的,隻是沒有背景和依托,對下人,是極好的。
青竹忍不住落淚。
阮慕笑着摸了摸她的頭,轉身離去。
一步都沒有停留。
走出很遠後,她才停下腳步,遠遠地看了一眼這座高大巍峨的崔府。
而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天陰了許久,至傍晚時分,豆大的雨點終于落下,而後如瓢潑一般傾瀉而下,仿佛是天空漏了一個洞。
灑掃的下人們都躲在檐下,現下已是初秋,這樣一場雨下來,饒是躲着,也被風雨淋了個大半,氣溫涼下來,人忍不住瑟縮。
崔煊寫下和離書,便去書房忙至晚間,要做的事情紛雜繁重,而且步步危機,他需要全身投入,以至于攪亂他心神的午間談話,已經完全被忘至腦後。
直到竹戒進來,說府衙的人求見,他才想起,和離。
和離書已經寫好,他自是不會再阻撓什麼,也沒有任何阻撓的必要。
隻是她動作那樣快,還是有些出乎他意料。
晚點吧,等事情都忙完了,她若是反悔,要撤回和離書,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崔煊又重新投入到無盡的事務當中。
短短的時日,整個朝堂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先是藩王出兵清君側,而後幼帝病危,太皇太後卻隐瞞不報,甚至找了一個相似的幼童代替。
而後竟是因疾病而被群臣發現,朝堂混亂一片。
長公主勾結了西北二十萬大軍,不顧北邊匈奴虎視眈眈,朝着京師而來,所幸順承郡王更快一步穩住朝堂,崔煊挽救了病危的幼帝,又控制了京城的幾路兵馬,掌控局勢。
以天子印信命令撤兵。
對峙近半月後,四方軍隊終于撤離,京師重新安穩,而太皇太後失勢,順承郡王輔佐幼帝,更領兵出征,崔煊以最年輕的年紀,以及在亂局中救駕有功,斡旋和壓制各方勢利的極大功勞,成為天子輔政大臣,拜官一品,直入内閣,風頭無兩。
事情終于平穩落地,蠢蠢欲動的周邊小國也縮回去的出兵的心思。
匈奴在勢如破竹奪下多個城池後,順承郡王領兵到達,抑制了北方鐵蹄,再一步步将對方驅逐出去,收複失地。
京城也從岌岌可危中,漸漸恢複;往日繁榮。
二夫人已經整一個月沒有出過房門,日日在屋裡燒香拜佛,甚至已經準備安排好了後事。
結果一夜醒來,她的兒子竟然成為内閣大臣,更是帝師和輔政大臣。
二夫人的嘴差點都沒有笑爛。
混亂之後需要處理的事情雜亂無章,崔煊一連數日都沒有回來過,隻這一日稍微清閑,才回書垣閣洗漱換衣,拿了本閑散小品偷片刻的閑。
他人瘦了許多,也黑了些,卻更顯韻味和氣魄。
剛拿起書,上頭就掉落下來一頁紙,和離兩個字,才叫他想起了他那個已經和離的妻子,兩年來,想起她的時日實在不多。
她竟也是一次都沒有再來找她,想來大約是來過的,隻是這些時日他實在是太忙。
崔煊叫來竹戒,淡淡開口。
“她可睡下了?”
竹戒反應了幾秒,等崔煊目光不耐地看過來,才明白那個“她”指的是誰。
“少夫人?她...”
“若是睡了,便不要吵醒,這些時日,她可是來過?”
他能理解小厮将她阻攔在外,他實在忙得焦頭爛額。
竹戒讪讪地,有些欲言又止。
等崔煊蹙眉擡頭看人,竹戒才開口,“少夫人...她...她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