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慕并不搭理這些聲音,隻是湊近,聞了聞老人腿上的味,又看了看上頭的草藥,再讓老人将藥方拿出來。
老人也驚訝于面前心善的美婦人竟會醫術,可....連回春堂都做不到的事情...她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
阮慕看了藥方,眉頭慢慢凝起。
藥方中規中矩,照理說,病情不該惡化至此。
而且,那敷藥的味道...有些不對勁。
阮慕一言不發,表情淡淡也嚴肅地将老人的敷藥去掉,那傷口極其可怖,周圍的人連看一眼都有些無法忍受,看着那嬌滴滴的女子竟然敢聞,甚至動手抹去,神情一時怔愣後,又詫異無比,隻是看向阮慕的眼神,也漸漸變化。
可是,人家花錢買的藥,她怎麼就給抹了?她當真懂還是在故弄玄虛害人啊?
阮慕将藥去除後,又讓老人忍着,幫忙去掉化膿的腐肉。
沒有麻沸散,這是極疼的,可老人咬緊牙關生生忍了下來,倒是叫阮慕詫異又心疼。
她拿出了她自制的小瓶子藥水,淋在傷口上,這是從前跟随外祖四處行醫的時候發現的一種植物,汁液經過處理後,竟然可讓傷口化膿的情況減少,已經化膿的部分,也可阻止它的嚴重性。
接着,阮慕又拿出幾株藥草,這是她采的。
然後再給了老人幾味藥,叫她回去後煎服,若是退了熱,便算是很好,第二日再過來,她看傷勢。
建邺不遠的地方是有山的,所以有些貧苦人家會打獵,便難免遇到被咬傷的情況,而山裡頭,也有許多藥草,擺攤前,阮慕就已經去找了許多經常使用的藥草。
阮慕現在的情況,沒辦法留下老人,能使用的也是草藥而已,至于人能不能活,也要看老人自己的意志力。
老人原本是不相信阮慕的,可是從她換了草藥開始,原本用了回春堂的藥,刺痛和不舒服的傷口,卻變得清清涼涼,也沒有那麼疼了。
雖然老人還是不相信,可也沒有别的法子,死馬當作活馬醫,千恩萬謝後,便一瘸一拐地走了。
其實她的傷已經十分嚴重,年紀又大了,若非極強的意志力,是根本站不起來的,而老人行進的方向,就是城裡貧民聚集的地方。
這樣大的年紀,還要去打獵,想來日子過得十分拮據。
周圍的人見這女子竟然還真的敢治,也是心情複雜,反正第二日那老人還得來,若是人不來的話,興許人就已經沒了。
大部分的人的覺得,以那樣重的傷勢,根本就不可能活。
于是第二日,在阮慕攤位前的人倒是比昨日還多些,大部分都是來看熱鬧的。
還有人指指點點,“這就是那個把人治死了的女大夫?”
“什麼大夫啊,都把人給治死了。”
他們抨擊她,阮慕倒是無所謂,可是人還不知道情況如何,便張口就是死,阮慕一個目光掃過去。
那些人被這威懾的眼神一驚,然後倒是閉緊了嘴巴,不敢再多說什麼。
還有些來的人,也是窮苦百姓,聽聞有人用藥草就能治病,藥草的費用可比藥材低的,而且還敢治那麼重的人,所以他們也過來,自己買不起藥,若是真有人能治...自己,家裡的人興許還有點救?
可是從早上到中午,那老人都沒有現身。
周圍的人就開始陰陽怪氣,目光不善起來。
等到下午,老人還是沒有出現,阮慕也不禁微微蹙眉,莫非,是病得起不來?
而周圍的人早已經沒了耐心,“小娘子,你這是把人治死了吧。”
“這人家若是報官,你怎麼辦?不若跟了我...”
“就是,一個女子,竟出來抛頭露面,成什麼樣子,況且,你真的懂醫術嗎?莫不是懂了點點皮毛,便學着人家出來當大夫了?”
阮慕隻是淡淡地看了這些人一眼,自己隻是繼續鑽研一本外祖留下來的醫書。
等在夕陽都膝下了,那老人還是沒有出現。
周圍的人也漸漸稀疏,走是走了,隻是陰陽怪氣的聲音着實不少。
幾乎已經認定,那老人已經是沒了。
就在阮慕收攤,準備去打聽一下老人的住址時,突然發現那些人都望向一個方向,
然後發出一聲聲驚異的,“咦?”
阮慕微微偏頭,透過人腦袋的縫隙,治看到一個人影飛速而來。
不等她反應過來,那人已經撥開了人群,以一個扭曲的姿勢沖過來,火急火燎地差點跪下,“神醫,救救我孫女吧。”
這人,竟就是昨日的老人。
周圍的人紛紛聚攏而來。
“竟沒死?”
“你是來找她麻煩的?她是否給你治差了?”
老人直接扭頭啐了一口那人,“回去以後我傷口便不咋疼了,那些黃水也不流了,吃了藥,睡了一晚,第二日人也不發熱了,我...我...我吃力回春堂那些個藥,竟是沒有神醫一副藥好得快!”
周圍的人咂舌不已。
怎麼會?
可不等他們繼續問什麼,老人便跪下求阮慕,卻原來是她孫女也病了,昨夜發熱,可為了照顧她,竟然一直強忍,到今日,老人才發覺後,一直在照料孫女,沒空過來,可是到方才,孫女竟是直接暈了過去,手腳抽搐。
老人吓傻了,本來是打算去回春堂的,可是走了一半,又折返回來請阮慕救命。
阮慕子時二話不說,拿起藥箱便立刻跟着去了。
周圍的人看着老人的背影,有些說不出話來。
“這...瞧着她精神竟是真的比昨日好了許多。”
“這女大夫...竟真的有用?”
“且看看那孫女她能不能救回來吧。”
阮慕去了之後,查看病情後,倒是真的極為兇險。
那鄰居受老人所托,也去找了保安堂的大夫,那人隻看了幾眼,連藥方都沒開,隻叫準備後事。
阮慕過來的時候,那大夫前腳剛走。
女姑娘已經口吐白沫,燙得厲害。
這一晚,阮慕是在老人家裡住的,用了藥,一整夜都照料着這個小姑娘,換好幾種法子,到清晨,日光熹微映照大地的時候,女孩的發熱才漸漸退去,潮紅得不正常的小臉才有了幾分血色。
老人直接跪下來,無論阮慕如何阻止,她都一定要磕頭。
“您是我魏家的再生父母啊,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她是我過世的兒子兒媳唯一的骨血,若是她沒了,我也活不了,都怪我,我不該進山去......”
阮慕安慰了老人,她自己也累了一晚。
老人家裡的确是家徒四壁,非要送些陳米,這也是她家裡最值錢的東西。
阮慕堅決拒了,而後才歸家。
第三日她便好好休息。
等第四日,她再出攤的時候,她的攤位前更是熱鬧極了。
竟像是有人在說書一般。
衆人圍着的,竟就是那老人,她繪聲繪色地描述了自己病情如何兇險,用了藥後如何改善,現在的情況比之前又好了多少,去了鬼門關一趟,才知道什麼事好大夫。
自己的孫女,連保安堂的大夫都不救了,可神醫大夫守了整晚,就是将人救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