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若不是您,若不是阮大夫,我家小六子肯定活不了了,您和阮大夫就是我們的救命恩人...阮大夫,唉,診金便宜,而且知道小六子的情況,親自登門,如果是别的大夫,肯定是看都不看一眼的。”
正說着,外頭似是來了人,婦人出去。
崔煊隐約聽到外頭的人提起“阮大夫”三個字,而後是“拿東西”“拿米”“阮大夫拿不了”等字眼。
想來,這位大夫倒是經常來這樣的地方,救助這裡的人。
而他們又沒有銀錢,便是在她來的時候送東西。
崔煊的目光落在弄緊閉的房門上,一直都沒有移開。
“公子...您的衣角。”和榮突然低聲驚呼。
崔煊低頭,才看到自己的衣角不知何時落在地上,沾了地上的污漬。
“我給您洗洗吧。”
和榮最是知道自己公子如何愛潔。
現下也沒什麼事,崔煊沒有拒絕。
所幸,從院子轉個拐角,便有水。他走過去,和榮蹲下為他擦洗。
崔煊順帶着打量這個地方,一個院子,住的是不同的人,擠得厲害,可收費卻十足高昂,這些人那這些錢,可以去租更好的房子,為何,他們卻不走?
他正想着,
“公子?”
那婦人已經急急地回來了。
“小六子醒了。”婦人驚喜地過來說。
崔煊便不再清理,而是快步往那邊而去,方才緊閉的房門已經打開,裡頭似乎沒有窗戶,更加舍不得燃燭火,所以顯得有些漆黑。
崔煊下意識看過去,卻并未發現那抹纖細清瘦的身影。
那位大夫,似乎已經離開。
他幾步過去,看向小孩。
瘦瘦的小臉上,臉色依舊是蒼白的,可眼睛裡已經有了些許光亮。
他小聲又禮貌地打招呼,并且表示了感謝。
崔煊越看,便覺得這個孩子并非頑皮到,要到那樣高的地方玩耍的性子。
可他若是問起,婦人和小男孩都不說話,顯然因為某種原因,他們對當時的情況不願多談。
“藥一日三次,等過兩日,便可起來稍微活動,不能一直躺着,現在已經沒什麼大礙。”
遠處突然傳來一個輕軟動聽的聲音。
崔煊下意識扭頭,那女子已經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她垂頭,一手拂開門簾,一邊和身後的婦人說話,一邊扭頭看過來。
她的目光先落向床的方向,而後才似乎意識到,裡面竟有其他人在,目光落過來的時候,人似乎一頓,瞳孔輕微一顫,而後依舊是那樣清清淡淡的表情,仿佛面前的就是一個陌生人般。
隻除了她福了福身,“崔大人。”
崔煊覺得自己耳中有些嗡鳴。
從看到她的身影那莫名的熟悉,到她扭頭,那一截如玉光潔的脖頸,再到她扭頭看過來。
她的小臉那樣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逆光下,仿佛為她整個人加上一圈光暈,整個人柔和得無以複加。
那一瞬間,他幾乎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可是,她認出了他。
她叫他崔大人。
阮慕走近了一步,崔煊再仔細看去,記憶中塵封的畫面陡然清晰,眉眼輪廓,那就是她,那竟是她?
“阮大夫。”片刻,崔煊有些艱難地開口。
他看向她。
阮慕卻早已經移開視線,又躬身去替小六子把了把脈,确定已是無礙。
倒是那婦人十分驚訝,
“大...大人?二位...認識?”
阮慕詫異,她不知他竟是沒有表明身份的。
崔煊壓下心底的驚詫和複雜,他本也是要表明身份的,便作了介紹。
阮慕淡淡地,垂頭,而後又看向門外,并沒有看他一眼。
那婦人倒是驚訝萬分,“您,您竟然就是那位崔大人。”
崔煊表明了身份和來意,“當初事情發生時,到底是什麼情況,可否詳細告知?”
那婦人看了看阮慕,又看看崔煊,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一個字都沒有說。
崔煊還要再問的時候,一直沉默的阮慕開口了,“崔大人,這裡的人,生活艱難,朝不保夕,已經無力抵抗其他任何的意外,您若要問話,我倒是不好再這裡,便先走了。”
說話的時候,阮慕淡淡地看着他。
說完,便已經垂頭,轉身。
崔煊心裡五味雜陳。
她的意思他明白,這裡的人,經受不起壓迫他們的人的繼續迫害,而她,似乎并不相信他。
她看到了他,不似他那樣的震動,就好像,她早已知道他來了這裡,早晚會遇到,抑或是,她已經完全不在意,所以任何時候遇到,都可以泰然處之。
他想,大約是兩者皆有。
他内心的震動,也更多來自于,這個善心廣播的神醫女大夫,竟然是他從前和離的妻子。
她怎會的醫術?
她,為何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