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三日,竹戒依舊沒有查到相關的“迷藥”情況,倒是崔煊去一個茶坊,他在二樓私密雅間,朝内的一層布是西域蠶絲特制的,從内往外可以見外頭情況,而從外往内是什麼都瞧不見的,并且這雪瑩蠶絲可阻刀槍,也是極好的防身護甲材料。
因着等的人暫時未來。
崔煊拿起茶碗,目光随意往下一瞥。
倒是有個老人,不知在說着些什麼,周圍為了一圈厄倒是聽得聚精會神,又義憤填膺。
“這人太可惡了!”
他聽到有人說。
然後眉梢微動,仔細聽來。
竟是一行醫的女子在河上救起一個受傷的少年,那少年眉目俊俏,女子不知少年除了刀傷,那刀上其實還喂了一種毒,這毒很奇特,不是通過吸入叫人暈厥,而是通過傷口,并且見效奇快,人暈厥後便宛若瀕死,可過幾個時辰後,毒性消失,人又像沒事人一樣。
老人繼續道,“隻是吧,這中毒後,人全身都是帶毒的,旁人身上若是有個細小的傷口,恰好碰到了,便也會染毒,而且哪怕隻是沾染了一點點,那毒立刻就擴散,人很快暈厥。”
“竟是有這樣的奇毒?”
老人嘿嘿一笑,“這毒不重要,重要的是後面的故事,這女子卻不知道,這俊朗的少年,其實是知府大人的公子,而女子隻是一個小藥女,身份千差萬别,卻不曾想兩人這樣暈了過去,第二日卻被人瞧見,孤男寡女這可如何說得清楚,然後流言便傳了開來,那知府公子最終心不甘情不願地娶了這小藥女。”
“既是不甘願,成婚後兩人過得去?”有人問。
“自然是過不去,那知府少爺幾乎不同小藥女講話,人更是在外頭花天酒地,還把外頭的女人帶回屋子,那小藥女整日為他伺候公婆,還被知府一家嫌棄她當初用心機勾引自己兒子,壞了兒子的名聲和姻緣,毀了兒子一輩子,不到三年,那小藥女便被休棄,然後獨自去深山,再無蹤影。”
周圍的人都是唏噓一片。
“那分明是中毒,又是為救人,為何說這小藥女是用計勾引?”
“想來那公子不願娶人,自是想盡辦法磋磨,最後好将人休棄。”
“這人實在是恩将仇報,沒有良心。”
“豈止是沒良心,簡直喪心病狂,若是叫我看到,定然藥狠狠揍他一頓。”
下面的人都義憤填膺。
和榮在旁邊聽着,越發覺得有些不對勁,怎麼和自己公子的事情有些...有些相似。
不過,到底是不同的,自家公子才那麼那麼壞呢,對從前的少夫人...雖冷,卻還是有些好處的。
況且,公子又沒中毒。
“哈哈哈,隻是個小故事,這毒,興許駕駛假的,大家聽一個樂呵罷了。”老人解釋。
崔煊的眉頭卻微微蹙起。
毒?
他陡然便想到了那滅門的一家,若當真是有這樣的毒?那麼一切便可說得通了。
突然,他又想到了當初的自己,剛中探花的他,自請入刑部,在追查一樁案件的時候的确是受傷,也是在那個時候,阮慕救下他。
和方才的故事何其相似。
若他當時也是中了類似的毒?
崔煊心頭的線仿佛瞬間崩斷,人有些微失神。
好片刻後,
“和榮,去問問那老者,這毒當真是有?再去查查,此類毒藥。”他的聲音因為緊繃有些顫抖。
和榮急忙出去了。
崔煊放下茶杯的手有輕微的抖動,他深吸了一口氣。
那故事盤桓在他的腦海。
小藥女是中毒才會暈厥,若當真如此,那麼當初的她,便是為了救他,才會暈過去,而不是已知他身份的刻意設計?
心頭一塊巨石仿佛出現無數裂痕,然後碎裂成無數石塊,堵得叫得有些難以呼吸。
他一直以為她心機頗深,一直冷待于她,一直有些看不起她,甚至責怪她,饒是知道她在家裡過得有些無助,也并未及時施以援手....
卻原來,這竟都不是她做的?
他一直以來都誤解了?
那位小藥女在知府府中被磋磨受冷眼,可是她一個孤女,在門庭更高的崔府,待遇便能好些嗎?不,隻會更差。
片刻後,和榮回來了,說了那老人脾氣古怪,知道他打聽那藥,興許是以為他是什麼為非作歹的人,竟是将他臭罵了一頓,什麼薄情寡義的話都說出來了。
兩日後,竹戒從一個西域商販的口中,得知了當真有這樣的毒藥,隻是和那故事中的有些出入,倒也并未那樣厲害。
隻是,達到的效果是相似的。
崔煊令竹戒立刻去追查那滅門案,若是有人先趁人熟睡,用喂毒的銀針先将人迷至暈厥,那麼再放火的時候,就可以達到那樣的情況。
而且屍體都已經被燒毀,那傷口在腳上,那上半部分沒被燒壞的屍體查不出異樣就變得說得通了。
竹戒立刻去了。
崔煊繼續埋頭看案卷,可看了幾行字,卻發現今日心緒不甯,應當說,這幾日,都心緒不甯。
當初的他...是否也遇到類似的情況?他忍不住一遍遍地想。
那麼,那個分明就救了人的小姑娘,是受到了多大的無妄之災?自己中毒,醒來名譽受損,嫁了人,卻....過得那般不好。
所以,最後她離開的時候,才會那樣決絕嗎?
他一遍遍回想自己從前和她相處的細節,卻發現,腦海中的記憶乏善可陳,幾乎是一片空白。
沒有叫和榮,也沒有乘馬車,崔煊就那樣,幾乎帶了一分狼狽和踉跄地,走到了那個小院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