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慕覺得有些耳熟,可卻又想不起來,心總歸是安定了些許,擡頭,就和一雙漆黑的清潤眸子對上,男人一身白衣,面容溫和甚至帶着淡淡的笑意,和這漆黑陰濕的牢房極其不搭。
“你可還好?”
他關切往前一步,阮慕才突然想起,這個人...就此此前她去找孫爺爺的時候,那戶人家的公子,姓....周。
她立刻起身,行禮,“周公子,你...怎麼會來此處?”
原來是孫爺爺在外頭想了許多法子,起初還有李昉的幫助,眼看着似乎有了些許眉目,可不知為何,李昉就突然消失了,然後再也沒有他的蹤迹,即便去李府找人,也是直接被轟出去。
看李府的人那副樣子,人應該是沒事的,隻是不許他在管這件事而已。
孫爺爺沒有法子,這才去向周家求助。
“那真是...麻煩你了,其實這件事情,我已經認罪,所以就算沒有别的方法,也沒關系的。”事情發展到現在,阮慕其實已經有些心灰意冷。
周公子靠近一步,“若是有法子呢?”
對上阮慕猝然擡起的眼眸,含着淡淡的秋水和愁緒,杏眼彎彎,他心頭倏地跳空了一拍,随即才找回自己的呼吸。
“若是,我有法子,阮姑娘,可願聽?”
沒人想死,阮慕自然不想。
周公子解釋,原來他竟是前朝靖王的後人,這些個皇帝更替,其實都是在一個姓氏裡頭打轉,不過是叔侄父子間的權利轉移,所以即便皇帝變了,但隻要是沒有參與到争鬥當中去的人,依舊是皇親國戚。
隻是靖王爺當初在前朝的時候就已經是邊緣化的人物,他的後代,眼前的這位周公子也隻是他的養子,不過既然過了族譜,那也是皇家的人,隻是一向沒什麼存在感,偏居南方,也是這次遷都的事情,才讓他們距權利的中心稍微近了些許。
“原來您竟是...”阮慕驚訝。
周公子笑笑,“當真算不得什麼的,我們這樣落魄的皇家人,連朝廷的許多官員都比不上,不過是空有些名頭而已。”那麼,他能有什麼法子呢?
“所以阮姑娘,若是我出手,以你是我的親眷為由,不知你是否知曉,這事情的背後,恐怕沒有那麼簡單,我尚且不知此事能否保你姓名,就算是暫時保住了,對方換一個時間和理由動手,那也是很有可能得。”
阮慕明白,心情沉重。
“所以...”他擡頭,清潤的視線中難得帶了幾分的鄭重的鋒銳,“若你是我的夫人,那事情便不同了。”
驚駭讓阮慕的瞳孔倏地睜大,
周公子笑了一下,“其實上回我便已經說過一個提議,阮姑娘興許是沒有放在心上。”
他這一說,阮慕瞬間想了起來,面皮上有些熱意,便聽到周公子繼續,“我也有成親的壓力,恰好,若是阮姑娘是我的未婚妻,那麼即便是後頭的人手眼通天,也是不敢繼續進行的,雖然我早已遠離朝堂,但也有直接上奏的資格,若是家中夫人出了事,皇帝必要徹查,根據我知道的消息,事情都是對方構陷,那麼就有很大可能被揭穿,所以,一定不會铤而走險繼續逼迫阮姑娘。”周公子字字懇切。
阮慕被這個提議驚得有些發愣。
周公子似乎有些看了出來,嘴角沉了沉,而後無奈一笑,“阮姑娘不要誤會,周某沒有趁人之危的意思,若是阮姑娘有什麼顧慮,此事隻是明面上這般便好,不用真的....”他覺得自己耳尖有些發熱,快三十年了,從前有一位未過門的未婚妻意外去世後,就再沒娶妻,他自己也沒什麼意思和興趣。
這一次....他好像卻十分心甘情願。
他說阮慕有顧慮便可假扮夫妻,若是沒顧慮,其實....
“周某得人品,阮姑娘可以放心,也沒有任何不良嗜好,家中沒有侍妾通房...”
越說越離譜了,阮慕有些慌亂地打斷他,“這...我隻是擔心會影響...影響周公子你,我沒有再成親的意願,若是假扮,怕影響周公子日後的婚配。”
周公子這才放心下來,
“我...求之不得。”剛好外頭催促的聲音和鐵鍊聲同時響起,阮慕沒有聽清他的話,疑惑,“什麼?”
望着她純澈美麗的眼睛,周公子一時忘了呼吸,幾息後,才找回自己的思緒,“我是說,自然不礙事,阮姑娘無需擔憂,我若是您求得心愛之人,她定然能理解今日我的做法和阮姑娘的處境,若不是心愛之人,我這輩子,也定然不會成婚。”
兩人其實不熟,但是周公子剖白自己的内心,倒是叫阮慕覺得親近了幾分,他這樣的想法,和她自己有些不謀而合。
不自覺,便露出微笑,那笑容在這陰暗的牢房宛如一株綻放的牡丹,叫人無法移開視線。
周公子心跳有些失常,“那...事情便這樣說定,阮姑娘安心,剩下的事情,周某定會安排妥當。”
“那個...”
“好了嗎?您快些吧,若是被人發現便不好了....”外頭催促的聲音再次響起,打斷的阮慕的話。
周公子回頭,目光落在阮慕的臉上,深看了幾眼,“阮姑娘,保重,等着我。”說完,他已經轉身擡步而去。
等人走了,四下安靜下來,阮慕才發覺仔姜二心跳有些快,大約是在絕處已經沒希望的人,突然看到一點生還的可能性,故而激動。
隻是周公子的話,他的打算,到底能成嗎?況且,成親?
這兩個字,總是讓阮慕有些許的抵觸,可能是過去沉重又失敗的經曆,讓她有些還有些創傷後的敏感。
可想起那位周公子,她又似乎覺得,不是不能接受,他說過的,假裝而已,互不幹涉,隻是這份恩情,她不知道如何才能償還了,救命之恩。
心頭有些紛亂和沉重,隻是比起剛才,心情卻是好了許多。
那位周公子的速度很快,到第二日,就有了些許眉目,第三日,他親自進來,将她接了出去,等上馬車的時候,阮慕都還有些恍惚,看着頭頂的烈日,在陰暗的牢房呆了許久的眼睛有些被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