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不是沒有說過,這次的親事也不是沒有壞處,興許這樣,就可以和崔煊搭上線,當初李家不就是想這樣做麼,連李昉都因此謀求得了官職,周謙自然知曉,那就是崔煊的示意。
所以他确信,這位崔大人,對這位前夫人,并無多少真心,應當說,并無真心,隻是想照拂而已。
自己的做法,也正投其所好。
想到此處,周謙的心情又更好的些許,連面前的人,都更為動人,“阮阮你,便無需再憂心了,安心在這裡住下,外頭的事情和婚事,我都會安排好。”
阮慕淡笑了下,自然感謝。
這位周公子實在極盡妥帖,即便是假的,也安排得極為細緻周到,可能這就是皇家的排面上,雖然不再權利的中心,但從小耳濡目染熏陶的規矩自是不同。
“對了,阮阮,還有件事...”周謙有些遲疑道,“崔煊..被罷官的事情,你可知曉?”
阮慕不知,聞言十足驚訝,在她睜大瞳孔的同時,周謙繼續,“還有功名也沒了,這樣便無法再迎娶長公主,實在是...有些可惜,不過這會兒正是他和明相鬥法的時候,等事情塵埃落定,興許一切也就照舊。”周謙不确定阮慕是否還對崔煊有所感情,畢竟抛開所有的才幹和名聲地位,僅僅是皮囊,那也是極其出挑的,況且又有兩年的相處....
幸而除了最開始的驚訝外,阮慕沒有半分别的情緒,最後也隻是輕輕點了下頭,“原來如此。”
兩人又說了會兒的話,然後有人過來尋周謙,他便先行離開。
“沒想到崔大人竟不是大人了,興許這些日子他也遇到很多事情吧,所以師父你下獄的時候才....”
“好了。”阮慕制止了小丫頭,又忍不住開口,“在這世上,很多事情,都不能指望别人幫你,若是别人肯,那要感激,可若是别人不肯,那也不能因為失望就氣惱,别的任何人都沒有這樣的義務。”
其實,她何嘗不想自己就可以保全自己,隻可惜,作為女子,一個普通的鄉野女子,即便是出身貴族的貴女,也有很多的身不由己,面對權勢更大的人,也不能說就能自保。
更何況是她了。
這就是一個普通女子的無奈,在掌權者的惡意構陷她,她根本無能為力。
所以,對于周謙的幫助,她感激,而崔煊....
她知曉他來找過她,她沒有答應見面,她不知曉他這次來是做什麼,可已經沒有再見的必要了。
如果說在監獄的時候,她沒有想過出現來幫她的人是崔煊,那是假的,畢竟曾經他承諾過,這件事情他會處理,畢竟他位高權重,畢竟....軟明不知道他過去的那些歉意有幾分真假,興許她自己是信了幾分的。
隻是....他到底是沒有出現。
小丫頭的話可能是真的,那時候他可能也自顧不暇,隻是....她現下也要成親了,兩人就更沒有再見的必要。
他應當也走了,知曉她成親,以後應該也不會再出現。
阮慕松了口氣。
她不是沒有看出來,這位周公子的妥帖,就算以後一直假扮,或許有一日,做一對沒什麼感情的夫妻,她這時候覺得,一切...順其自然罷。
“師父,你真不去見見崔大人了麼?”小丫頭忍不住問。
阮慕搖搖頭,“人應該都走了。”
小丫頭也沒有聽到外頭再有人進來通禀,想來應當是的。
雖然是假的,可現下她也是要嫁人了,周公子幫了她這樣多,包括她的命都是人家救的,現下出去見人,實在不合适,況且,兩人也無話可說。
傍晚時分,門房的人又通禀,說是有人求見,不過這次不是崔煊,而是...李昉。
看着面前的人,瘦了許多,臉色也十分不好,嘴唇動了半天,最後才憋出一句話來,“阮阮,你當真...要嫁給他了?”
“這些日子,我被我父親關了起來,本來,本來我是在想辦法救你的,我爹本來說他有法子,将我叫了回去,可誰知,我就喝了一口茶,不知怎地,就暈了過去,而後醒來,就被關起來,我...我....我實在沒有法子....”
李昉一臉哀痛,既抱歉愧疚,又對當下的事情覺得不可思議。
難道是對方挾恩圖報?那麼如果當初救下阮阮的是自己,她是不是也會因此而心軟...甚至答應...
可惜...可惜....
“李公子,兩次了,都兩次了,您這樣消失不見。”小丫頭有些生氣。
阮慕立刻制止了她的不禮貌。
“我知曉的,你不容易,應對家裡的壓力已經非常困難,所以...我們不合适的,你出身好長得也好性子好,一定能找到一個适合你的,門當戶對的妻子。”
阮慕說着,李昉眼眶就紅了,可是,他不要啊,他喜歡的就是.....
隻是現下事情已經成了定局,頭垂下,連肩膀都塌了,
“是不是他脅迫你的?阮阮你說,我救你出去。”李昉抓住最後一絲希望,可惜看到的,隻是阮慕輕輕搖了一下的頭,“不是。”
“你分明說過,不打算成親,為何....”為何不能是他。
李昉突然又想明白了,小丫頭說得對,兩次了,兩次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自己都不在她身邊,還因為自己,還她陷入到輿論的漩渦中,他連自己的父親母親都搞不定,怎麼能娶得了她?
就算今日阮阮不成親,他就能叫父親母親答應麼,此前兩人分明就是承諾好的,而且還一臉喜色,結果沒多久,又變了注意,而他自己在這樣的情況下,竟然一點辦法都沒有。
“你很好,隻是我...配不上你,李昉。”阮慕寬慰。
李昉扯了下嘴角,眼裡無比哀痛,“不,是我...是我還太懦弱,從前我對做官嗤之以鼻,覺得人家俗氣銅臭,可是....”他慘然苦笑,“總以為自己清風明月,與衆不同,但其實....在自己想要的事情上,根無能為力...懦夫,我才是懦夫!”
阮慕有些于心不忍。
“你很好,在世家子弟中,你比許多人都要強上很多,即便沒有做過官,不也是很順利?”
李昉面色苦楚,“如果沒有這樣的家世,我又算個什麼,是我,是我配不上你,阮阮。”一滴淚落下來,李昉轉身,頓了下,然後大步而去,那人影消失得很快,似乎還擡起手臂,阮慕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擦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