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煊心頭溢滿苦澀。
“你就是還恨我,當初....的那個孩子...”
阮慕渾身一僵,不敢置信看向他,他知道了,是如何知道的?
“阮阮...”
“你别這樣叫我。”阮慕的聲音拔高。
在其他事情上,她或許是真的沒有那麼在意了,可是提起這個,她才發現自己竟然有些無法耐下自己的脾氣。
側身要走,卻被崔煊拉住,阮慕深吸了幾口氣,終于一把将他甩開。
冷冷看着他,
“您帶來的這些東西...”阮慕看着泥娃娃,“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如今又還有什麼意義?”
“砰!”阮慕拿起,裝作不經意,直接摔落在地上,碎成幾塊。
她無視崔煊震驚又凄楚的臉色,看着花,嘲諷地笑了下,“這花我當初千辛萬苦地找過,你知曉為何麼,不是我喜歡,是為了你,可到頭來呢。”
他将他自己喜歡的東西送到她面前來,可笑至極。
“至于嫁衣,即便是一樣的花樣,也不是同一件,你做這些,毫無意義。”
說完,阮慕就要走。
“阮.....”崔煊再次猛烈咳嗽起來,
阮慕停住腳步,“崔大人日後不要再來,我,要成婚了。”
說完擡頭,才看到不遠處的周謙,不知他在那裡站了多久,此刻慢慢過來,“還好嗎?”
阮慕點點頭。
周謙握住她的手,擡頭看向崔煊咳嗽着望過來的猩紅雙眼,
“崔大人到時候若有空,可以過來喝一杯水酒,不過呢,阮阮看到你怕她心情不好,最好還是别來了。”周謙說完,拉着阮慕離開,崔煊咳得整個人都佝偻起來,和榮急忙撲過來,“公子。”
崔煊耳邊傳來兩人離開說話的聲音,“婚儀上放梅花可好?你最是喜歡梅花。”
“這個季節哪有...”
“我自有辦法。”
梅花?崔煊苦笑一下,她喜歡的,卻是梅花。
喉頭的腥甜更重了幾分,“公子,咱們先回去可好?”和榮看着崔煊的臉色,擔心不已。
公子從來都是筆挺剛直的,如今瘦成這樣,搖搖欲墜的單薄身形叫他看了都于心不忍,更何況,受的傷還......
前少夫人怎麼就...那麼狠心呢...
公子連官都不做了,也不做探花郎就為了不娶公主....
為何....
和榮瞧着崔煊的臉色,見他蒼白的臉似乎比方才有了點點血色,人的呼吸也不再急促,終于微微放心下來,其實,公子早些放手也好,畢竟阮大夫已經眼裡成親了,今日阮大夫果斷拒絕,興許也不是壞事。
公子一貫都是十分堅強又果決的人,都已經這樣了,應該能放棄了吧。
和榮心剛落下,突然。
“噗....”
一大口獻血噴湧而出,将地面都染上斑斑點點的紅點,正像那一簇簇,正在傲雪盛放的紅梅。
“公...子....!”
和榮扶住搖搖欲墜的崔煊,他整張臉慘白如紙,讓嘴角的紅色血迹更顯得驚心。
“來人!馬車!”和榮大吼,
在遠處的侍從才立刻驚慌過來,将人擡上了車,大夫說過,大人如果再出事,那麼問題知會更嚴重,甚至可能危急性命,和榮有懼又怕,無比擔憂,馬車飛速疾馳,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地方早已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影。
阮大夫...也是挺狠心的。
和榮想。
崔煊回去後,連大夫也是臉色大變,其實要說多嚴重呢,大夫有時候歪了吓唬病人,也不一定都說實話,比如這一次,其實不如上一次苦等那麼久後還淋雨的傷勢,隻是不知為何,分明應該好起來的人,卻又發起了高燒,情況立刻變得危急。
“怎麼辦大夫?您一定要想想辦法。”
大夫也有些不解,照理說,不應該啊,上次這個病人就已經展現出極其完全的生命力了,怎麼這一次....倒好像是....
他自己放棄了?
這一場翻來覆去的高燒讓崔煊幾乎瘦脫了相,幸而最後還是救了回來,隻是他整個人憔悴得不像樣。
外頭的事情極其順利,明相因為在上次宮變時,明面上支持當今的皇帝,但其實背後卻又其他勢力牽扯不清,涉及謀逆了,事情自然不那麼好解決,即便是和明相站在一起的人,這時候也要開始掂量自己的選擇了。
樹倒猢狲散,不需多長的時間,一顆參天大樹就有了崩塌之勢。
而與明相有往來的許多将軍,在此之前其實就已經和崔煊有過交往,有了些許的動搖,在這樣的一記猛藥下,又有了崔煊選好的,第一個倒戈,劃清界限的人,其他人自然立刻清醒地跟從。
所以明相已經完全沒了東山再起的任何可能。
崔煊醒來後,聽到這些消息,整個人沒有任何表情,甚至看不到一絲愉悅的情緒。
從前他整個人都撲在朝堂上,隻要在鬥争中赢了,或是做了好事實事,推行了他認為對民生有利的事情,才會讓他得到短暫的愉悅。
可是現下,一切好像都失去了作用。
整顆心如枯死的老書,無論多少陽光和水,都無濟于事。
崔煊也沒有問起阮慕一次,好幾次,和榮在旁邊都忍不住要開口了,可是看到公子的臉色,又不敢說。
皇帝要父崔煊的官職,沒有再提一句過去罷官的事情,甚至是長公主的那場婚事,也不再提起,隻當是沒有這件事,實在給了崔煊很大的面子。
可是卻被他直接拒絕。
聽聞皇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氣得直接摔了杯子。
皇帝忌憚大臣,尤其是連将軍都可以影響的這樣的權臣,隻是匡扶天下,卻又離不開這樣的人的幫助。
他手裡到底是捏着崔煊的把柄,所以才沒有折騰,直接官複原職,隻是他沒想到,崔煊會拒絕?
是在故意推拒,想要得到更多的權利和賞賜?
可無論皇帝怎麼加封和賞下去,崔煊通通都拒絕了。
太監提醒道,“聽聞,崔大人從前的那位妻子,要成親了。”
皇帝一下來了興緻,“哦?不是崔煊?”
太監解釋了情況。
皇帝笑得差點仰倒,“什麼?崔煊被人嫌棄了....”大笑的聲音不絕于耳,“興許他不是為了這事一蹶不振呢?”
太監笑而不語。
皇帝興緻很高,他喜歡有才幹的人,卻不喜歡有才幹卻沒軟肋的人,
“你說,崔煊這樣的人,若是真喜歡了,會不會做得出來搶親的事?”
“崔大人若是這樣做,那可是打的皇家的臉,那位阮大夫嫁的,可是皇家的人呢。”
皇帝嗤之以鼻,“八竿子打不着的皇家,他根本不放在眼裡。”
若是崔煊真的做出那樣的事情來,他也是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就看他自己的了。
周府。
整個府邸都洋溢着喜氣洋洋,紅色的大燈籠,絲綢,剪紙洋溢着喜氣。
小丫頭瞧着自家師父這些日子,沒有什麼成親的喜色,反而有些憂心忡忡的樣子,忍不住開口,“師父,你在擔心什麼呢?”
阮慕自己也有些說不清楚,隻是心中總是有些隐隐的不安。
“師父您别擔心,聽說成親前許多女子都會緊張忐忑,怕嫁錯了人,可周公子人那麼好,您不用擔心什麼的,日後周公子對您肯定不會差。”
是啊,她在這邊的這些日子,什麼好東西都如流水一般地送過來,雖然說是假的,可所有婚禮的規格都是頂号的,沒有一件東西是敷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