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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陳忌一進到卧室,便懶洋洋往床上一躺。
手臂壓在額前,面無表情閉上眼。
幾分鐘後,鬼使神差的,從口袋裡掏出那張被折成小份的文件。
他随手将資料展開,對着上頭周芙的兩寸證件照,睨了許久。
而後又覺得自己大概是有什麼毛病,煩躁地将幾張資料揉掉,丢到床邊地上。
須臾,少年沉着臉,下了床,走到桌邊,将那地上的紙團撿回起來。
重新弄平整之後,夾進手繪本,扔進了抽屜。
随手從桌上摸了包煙便出了卧室。
經過走廊時,水聲伴随着柔和優雅的鋼琴曲,從洗手間那頭傳來。
腳步不自覺停了下來,他自诩沒有任何高雅的藝術細胞,可就是莫名其妙地,聽完了整首曲子。
也沒察覺水聲是什麼時候停的,等再擡眸時,小姑娘穿着寬松的吊帶棉質睡裙,抱着剛換下來的衣服,正正撞入他眼中。
小細胳膊小細|腿,白嫩嬌氣,眼神還是懵的。
陳忌:“……”
少年一聲沒吭,頭也沒回徑直下了一樓。
一連抽了三支煙,才堪堪将那犯病的心跳壓了下去。
手機忽地震了震,電話接通時,對面傳來兄弟陸明舶的聲音:“忌哥,完事了嗎?來喝酒啊。”
陳忌下意識往二樓盡頭的小窗看去,見燈滅了,收回眼神出了家門。
喝酒的地方在網吧不遠處一個小四合院裡。
開了十多年,島内的人都熟悉。
見陳忌來了,笑着打了聲招呼,裡頭陸明舶聞聲看出來,沖他招手:“忌哥,這兒。”
陳忌懶洋洋往位置上一坐,對面幾個小姑娘瞬間紅了臉。
陸明舶好奇問道:“哥,剛喊你怎麼不來啊?”
陳忌漫不經心點了根煙,語氣淡淡:“家裡來了隻貓,事多,折騰。”
陸明舶正給他倒酒,随口一句:“那現在沒事了?”
陳忌:“貓睡了。”
陸明舶笑着舉杯:“那今晚别回去了,不醉不歸。”
這話音剛落,陳忌忽地想起臨出門前,奶奶蘇秀清囑咐他,讓他明早帶着周芙一塊去學校報道,一時間連酒都喝得有些心不在焉起來。
店内音樂放得震天響,急促的節奏鼓點,震得陳忌莫名心煩。
對面幾個小姑娘打從他一來,便紅着臉竊竊私語,此刻互相推着,其中一個披肩發的站了起來,端了盤東西送到陳忌面前,嗓音嬌得膩人:“忌哥,剛烤好的。”
陳忌耳邊忽地閃過周芙那脆生生的一句“陳忌”,相比之下,眼前這位着實惹人厭。
他懶得伸手,直接無視,不耐煩地沖身旁陸明舶問了句:“這什麼破歌?”
“啊?”陸明舶被音樂震得聽不太清,不自覺便扯着喉嚨問,“哥你說什麼?這歌多帶感啊,蹦迪都聽這個。”
陳忌眉心蹙起:“吵。”
也不知是說這歌,還是說那非要湊到跟前的女的。
陸明舶見狀,忙說:“那哥你想聽什麼,我讓老闆切!”
少年不自覺想起方才在走廊外,聽到的那首洗手間裡傳來的曲子,冷不丁來了句:“有鋼琴曲嗎?”
陸明舶:“……?”
陳忌煩躁地悶了一口酒,也覺得自己像是有點什麼大病,起身去把賬結了之後,招呼沒打便直接出了酒館。
幾個女孩見他走了,失望道:“哎,怎麼又走了……”
陸明舶也摸不着頭腦:“可能……是怕貓又醒了?”
“養貓這麼麻煩嗎?跟搞對象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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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要去新學校報道,周芙早早熄了燈,乖乖在床上躺好。
結果大概是有些認床,翻來覆去許久,都沒能睡着。
今塘島的夜晚不似正午那般炎熱,海風從窗戶灌進來,還帶着絲絲涼意。
周芙安靜地躺着,滿腦子卻全是一整天下來發生的事。
她不明白母親為什麼突然将自己送到這個陌生的小鎮,不明白為什麼不讓她同北臨那邊的人聯系。
不明白為什麼晚上洗完澡,忍不住往母親那邊打去電話時,号碼已經變成了空号。
她越想就越睡不着。
夜色漸深,四周一片漆黑,奶奶的卧室在一樓,陳忌方才出門了,整個二層,隻剩下她一個人。
小姑娘裹在薄毯中,睨着被夜風吹動的窗簾,都覺得十分駭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隔壁窸窸窣窣起了聲響。
周芙心跳飛快,腦子裡一瞬間閃過無數個恐怖片畫面,害怕得将自己整個人蒙起來,咬着手不敢出聲。
黑暗中,聽覺無限放大。
她隐約感覺到隔壁木門吱呀一聲開了,随後腳步聲有一下沒一下,朝着自己卧室的方向慢慢逼近。
不知是人是鬼。
周芙心髒已經飛到了嗓子眼,終于忍不住脫口而出:“陳忌!”
門外腳步聲忽地頓了頓,半晌後傳來一聲熟悉的輕諷:“你倒還挺自來熟,睡覺還喊我名字,不合适吧?”
小姑娘幾乎是一瞬間便松了口氣,語氣顯得十分慶幸:“你回來了呀?”
這腔調倒是把陳忌給弄懵了,難得不自在道:“昂……”
“你還出去嗎?”
少年眉梢微擡,帶着點兒痞:“管我呢?”
周芙抿了抿唇:“……”
他說完,又覺得她方才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大對勁,舌尖抵了抵下颚,最後還是懶懶道:“不出去了,洗澡睡覺,明天他媽不還得送你去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