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同桌圈在懷裡,愣了幾秒才問:
“你不是喜歡沈曉麗嗎?”
“不是。”他悶聲道,“一直都是你。”
我想起運動會結束後第二天,我因為練習扔鉛球,手臂有些拉傷,想找他陪我去藥房開點藥,剛推開房門,就見床上鼓鼓一堆,正在抖動的東西。
他整個人埋在被子裡,背對着我,等我繞過去時,看到他氣息不穩,臉頰泛紅,還有些出汗,警惕又帶些尴尬地瞪着我。
我好奇把他被子往下扯,問他,現在是夏天,怎麼把自己捂得這麼嚴實?是不是藏什麼好吃的了?
他伸手要來護住被子,手中攥着的照片就這樣水靈靈地暴露在我面前。
是沈曉麗在運動會上的照片。
被子裡還有奇怪的味道,記憶深處浮光掠影般閃過一絲線索,卻又倏忽間消失不見。
我眨了眨眼,問他:
“胖虎,你是不是尿床不讓我知道?”
他憋紅了臉,沉聲讓我出去,叫我以後進來要先敲門。
我去客廳等了好幾分鐘,他才穿好衣服出來,額發濕漉漉的,臉上還淌着水,看上去不那麼像熟透的蝦子了。
他盯着我看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要開口說話時,被我用手勢止住了:
“等下!我突然反應過來你在幹嘛了,咳咳,我聽班上女生說,男孩子有的時候是會躲在自己房間悄悄做一些不能被人看見的事情的,這個,這個我理解,我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别人的,我就當沒看到,也不會跟沈曉麗說的!”
他凝視我,有些恍神:
“沈曉麗?”
我做了個在嘴上拉拉鍊的動作:
“我替你保密,不過你得賄賂我,不然指不定我哪天就不小心告訴沈曉麗,你暗戀她,還對着她的照片打/飛機!”
他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忍住了,走到我跟前,微微彎下腰盯着我:
“那你想要我怎麼賄賂?”
“等等,我想想……從今往後,我說什麼你都得聽!”
他眸光閃爍,半晌,落下一字:
“好。”
如今回想起當時的場景,我後知後覺地發現,那張照片上不僅僅有沈曉麗,還有……我。
他顯然也想起了相同的事,掏出錢包,取出夾層裡的照片。
在沈曉麗的身影背後,我像個呆頭呆腦的獐子一樣騎在欄杆上,正對着點不到底的地面發愁。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有些手足無措,憋了一會兒才磕磕絆絆道:
“你,你對着我這樣的照片,也能下得去手……你,你是真不挑啊。”
他被我逗笑,胸膛微微震動,用柔得能溺死我的聲線問:
“那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靈靈?”
我想了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
“我不懂。”
“哪裡不懂?”
他輕輕捏着我的手指,像是教我解答題目時那樣耐心。
“我們現在這樣不好嗎?我們一起上學,一起放學,一起逛街吃飯,和……和真的在一起有什麼區别?”
“不一樣的。靈靈,我要一個名分。明年你就該去大學了,在大學裡,一定有許多人追你。如果你被别人搶走了怎麼辦?”
我撇嘴:
“到時候再說嘛。”
他動作一頓,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你現在不決定,是想給以後留反悔的機會?”
“哎呀……我們大學又不一定在一起上,以後的事誰說得準——”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扣住下巴,偏過腦袋,他從身後将我抱在懷裡,按住我掙紮的雙手,略帶兇猛地和我接吻。
我因為驚訝,瞪大了眼睛,看到他微閉着眼,眼睫又長又濃密,像小扇子一樣垂下,遮住眼底晦暗神色。
他的嘴唇柔軟,和身後堅硬的胸膛觸感很不一樣,侵略感卻極強,叫人沒來由地恐慌。
呼吸纏繞間,我不适地往一側退去,他扣住我下巴的手轉而按住後腦,嘴唇追上來,将我困在方寸之間。
他在我唇上輾轉碾磨,品嘗果凍一樣舔吮唇瓣,不厭其煩地試圖哄我張口。
鼻端漫來留蘭香的清新香氣,不知是牙膏還是口香糖,和滿口烤肉香的我不同,我甚至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偷偷吃了這東西。
隐約有惱人的水聲響起,我想叫他放手,他卻趁我松口間隙,撬開唇齒,擠了進來。
“唔——”我胸腔裡的那顆心髒,開始劇烈鼓動起來。
口中鹹腥味不僅僅是海水。
噴灑在臉上的也不僅僅是酒氣。
在我視野裡出現的,也不僅僅隻有一張臉。
我猛烈掙紮起來,他怕傷到我,松了手,被我一把推倒在地,我從他懷裡連滾帶爬出好幾米,伏在地上幹嘔。
我努力控制着,平複呼吸。
我不想把一輩子隻能吃到一次的食物全吐出來,死死捂住喉嚨,淚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暈出深深痕迹。
“靈靈?”他連忙跑過來,半跪在我身側拍我的背,語氣裡是掩飾不住的恐慌,“你怎麼了?”
我搖頭,隻是哭。
他想把我抱進懷裡,手伸到一半又止住了,隻能小心翼翼地拍我的背:
“沒事了,沒事了,對不起……靈靈,對不起……”
過了好幾分鐘,我才緩過來,擡着淚眼看他,小聲問:
“胖虎……我是不是病了?”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我淩亂發絲别到耳後,緊張地盯着我的神情:
“怎麼了?”
我的心髒裡像是塞滿了風滾草,又亂又脹又刺痛:
“我不知道……我可能是有那個,那個,恐男症?我不知道,胖虎,我剛才就是很想吐,對不起,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錯……”
“不是的……”他眼圈泛紅,輕輕握住我的手,柔聲哄勸,“不是你的錯,是我的問題,是我不對。我們多試幾次,慢慢來,好不好?”
我茫然無措,卻下意識掙開了他的手。
他焦急的眸中映着一點一點後退的我。
……
【校長辦公室裡,校長本來不想管這些小孩子之間的小打小鬧,卻因為雙方身份的特殊,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付。
一方是家世顯赫、給學校捐了樓的周馳,一方是斷崖式第一,常常去市裡聯賽吊打其他學校,給本校争門面的好學生口口口。
這兩個活祖宗打起來了,他很難抉擇。
周馳已經被打成豬頭,口口口唇角邊也帶了傷,二人并排站在辦公室裡。
我們幾個躲在校長室門口偷聽,校長先是各打三十大闆,把兩個人都說了一通,接着就要請家長。
周馳滿不在乎,口口口則說:
“我父母前幾天剛去外地,趕不回來。”
可他明明在叫我回家過周末的時候,告訴我,是“爸媽想我了”。
周馳雙手插兜,下巴和地面平齊,晃悠着肩膀道:
“這事我願意不追究,你就甭找我爸了,他一分鐘幾十萬上下,也沒空來處理我的小事,我親媽呢,早就死了,你也請不到她,至于那個比我大不了幾歲的後媽,她肯定不會來。我看不如就這樣算了。”
校長雖滿面不認同,但也知道就算他鐵了心追究,對方家長也不一定當回事。
如果周馳的父親真的關心兒子的教育,就不會整天任由他跟一群社會青年在外飙車闖禍了。
這件事多半不了了之。
我心下擔憂周馳之後會變本加厲,卻聽口口口對周馳冷聲道:
“以後再糾纏靈靈,我照樣會揍你。”
校長瞪了他一眼:
“小小年紀怎麼說話呢!”
周馳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
“我說我爸有能力叫你們一家滾出池鎮,你以為我是在跟你開玩笑?”
“行了行了,少說兩句,都出去吧,這事你們私下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