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玄神色僵立在原地,他的目光看着謝蘊越過他愈走愈遠的背影。
回到房間,謝蘊的目光看向很窗外,她是否為李節的心意而動容呢,李節那樣清風霁月的君子,認真堅定的對着謝蘊說喜歡,她并不能完全無動于衷。
但是謝蘊不敢去賭李節能處理好他家中的事情,說服他的父母兄弟,族中長輩,不敢去賭李節能夠從一而終不變心。
自古男女之事皆是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謝蘊不願去為這一絲心動去冒險,她将李節的身形在腦海中摒棄,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她去做。
謝蘊始終沒有忘記要尋找父兄的下落。
她堅信父兄還活着,往日在周家村便拖周懲尋找,如今到了消息更加通達的南郡,諸事安定下來,謝蘊便要繼續想法子打探父兄的消息。
她,終有一日能與父兄再團聚。
***
正在清點糧草時褚紹忽然前來,兩個倉官行禮,褚紹問兩人李節在何處。
李節奉褚紹的命令清理各郡縣送來的糧草,聽聞褚紹的聲音還不待兩個倉官答話,他便從内室出來向褚紹行禮。
本以為褚紹是前來巡查糧草的清點,不料他竟是邀約李節前去飲酒叙舊,李節推辭不得,将手中的冊子交給身邊的下屬,叮囑幾句,便随着褚紹離開。
褚紹将李節帶到了春水閣,臨窗相對而坐,褚紹頻頻舉杯,還不待店小二将菜上齊,李節便已然現出醉意,他看褚紹的神色,猜測褚紹今日飲酒的目的,問:“制憲可是憂心祁州的戰事。”
聽聞此言,褚紹神色轉深,忽而看向李節,開口問:“易知這些時日辛苦了。”
褚紹行軍多年,早不似少時兩人在一起時的親昵,今日忽的聽聞,令李節生出恍惚,他強撐着醉意不敢松懈,對着褚紹:“制憲說笑了,這些事屬下分内之事。”
似乎察覺到李節的戒備,褚紹的眸子漸深看着眼前半醉之人,臉上挂上一抹淺笑,像是不甚在意的模樣,繼續道:“今日易知好像很高興,可否與為兄說一說是什麼事情?”
褚紹替李節倒滿一杯酒端起面前的酒杯舉杯,李節有些仲愣,褚紹年與之相相識之時便不愛笑,更是隻有兩人初結交之時他才以兄長自居。
少時的回憶襲來,李節放下來素日來的戒備,面色柔和下來,似是想到什麼一般微微一笑:“讓制憲見笑了,隻是得知了心儀的女子心中也有我,喜悅罷了。”
說罷又兀自露出一抹笑來,心中的喜悅,當真半分也藏不住。
聞言褚紹頓了頓,,知道他說得是誰,卻還明知故問道:“哪家女子這般好福氣,竟然得到了易知的青睐?”
他摩挲着手中的酒杯,眼中的笑意已經變淡。
李節并未察覺到褚紹的不悅,在蜀地之時,雖褚紹在蜀軍之中的地位比他更高,但在蜀中之時卻是李節更為受女子歡迎,她們喜歡李節這樣的端方君子,卻對褚紹這樣的行伍之人有些畏懼避之不及。
以為褚紹當真不知,便無所隐瞞道:“此人緒翎應當也認識,是周府的謝蘊。”
李節的心意坦蕩,認為他不在意謝蘊的身份,便問心無愧,隻他沒察覺到在聽到謝蘊二字,褚紹眼底的神色。
“緒翎,我打算娶她為妻。”
怒氣在心中積蓄,褚紹面上的神色還是如常,臉上的笑意涼薄,他飲下烈酒,聲調發沉問:“她有何好,竟然讓易知打算娶她為妻?”
褚紹面色發沉,他腦海中浮現謝氏女的模樣,狐媚子的長相果然是獻色媚人之輩,竟然将李節迷惑的打算娶她為妻,思及此心中的不喜更甚。
醉的不輕的李節認真思索了一番,而後道:“緒翎應當還未曾遇到過心悅之人,若是遇到了便會知曉,無需她有多麼好,但是若是看到她便會心生歡喜,想要将她娶回家中,共度餘生。”
這樣的回答落在褚紹的耳中,那便是那謝氏女沒有絲毫長處,僅靠那一副皮囊與手段,便引得李節淪陷。
他笑意徹底消散,他沉着臉看着愈發醉了的李節,心中起了殺意,聲音裡面帶着微不可查的冷意:“嫁娶之事向來需要謹慎不可草率,若是易知當真喜歡那謝氏女,先納做妾室便好。”
饒是李節再遲鈍,也聽出了褚紹的不喜,擡眼看向面色發沉的褚紹,心中疑惑:“制憲好似不喜歡謝姑娘,可是有什麼誤會?”
褚紹不喜歡以色事人你的女子,更不喜心機深沉的女子,而謝蘊不僅以色事人心機深沉,更是妄圖謀奪李氏未來家主夫人的位置,在褚紹心中謝蘊自是不配,他收斂了神色,淡淡道:“未曾,隻是那謝氏女的身份太低,嫁給易知做夫人恐怕高攀不起,本督擔心她無福消受。”
言及此,李節也有些沉默,褚紹所言也是他的擔憂,午時他雖向謝蘊承諾他的父君與母親開明不會幹涉他的婚事,但是此事到底事關重大,他心中沒有十分的把握。
看出了李節的沉默,褚紹淡然一笑,眼中生出幾分惡意,看樣子謝氏女的事情不會那般順利,他的目光落在醉倒了的李節身上,或許此事不用他出手。
***
褚紹叫來侍衛将李節扶下樓将其送到李府的馬車之上,他方才登上總督府的馬車閉目養神,總督府與李府大緻方向相同,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在夜色中慢悠悠的行駛,走到半道之中,馬車之外的侍衛禀報道:主上,李府的馬車改道了。
褚紹幽幽睜開雙眼,今日與李節飲的這些酒不足以讓他醉去卻也并不是那般好受,他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色中格外冷峻:“跟上去。”
夜色深深,寂靜的巷子裡面偶爾有門前挂着燈籠散發出淡淡的光,養了狗子的人家在寂靜的夜裡聽到馬車轱辘的聲音,發出兩聲犬吠。
李節的馬車在一處府門前停下,這一個宅子與這巷子裡其他人家相比要顯得樸素些,門前除了貼了兩張門神畫之外什麼都沒有。
就連燈籠都未曾挂上去。
隐藏在陰影裡的馬車,輕易不會被人察覺,裡面人的目光落在木頭牌匾上“周府”二字,他有一搭沒一搭的把玩着腰間的玉佩,一股淡淡的肅殺之意從深邃發沉的眉眼之間洩露出來。
終于,吱呀一聲,周府的大門打開,他擡眸看向開門的女子,腰肢纖細冰肌玉骨,美貌不輸蜀中第一美人,難怪李節會把持不住。
馬車隔的有些遠并不能聽清楚兩人說了什麼,褚紹的神色愈發的冷。
半響,褚紹吩咐馬車掉頭,如今李節這般在意這個女子,強行拆散定為下下策,最好的便是讓李節看清楚這謝氏女的本來面目。
此事不急于一時,蜀中的李氏家主褚紹有所了解,看似為人開明,但是能夠做到世家大族家主位置上的人,能夠鎮住後宅的主母怎會是心軟之人呢。
褚紹收起殺意,就算他不插手,那謝氏女的謀算遲早要落空,今日便放她一馬,隻若是她敢蠱惑李節做出什麼逾矩之事,屆時他定然會教那她後悔都來不及。
黑暗中的馬車悄然離開無人察覺褚紹曾來過。
李節被夜風一吹周身的醉意消散了些許,在春水閣中之時,他滿腦子都是謝蘊一嗔一笑又偶爾疏離的模樣,終究是沒有忍住,吩咐仆從将馬車趕來着清水巷,這會兒清醒了幾分,方意識到此舉不妥,他看着散了發髻多了幾分溫婉的謝蘊,心中生出幾分慌亂,開口便是解釋:“謝娘子,我,李某與友人飲了些酒,路過此處便想見你,此時清醒了知曉此舉唐突了,望恕罪,再不會有下次。”
說罷見謝蘊不言語,有生出許多無措,在謝蘊面前,他鮮少能夠鎮定自若。
待看的李節愈發氣短,謝蘊方才開口道:“既然如此,李大人早些回去,民婦便不相送了。”
是無情的模樣。
隻在她轉身之際,被抓住手腕,謝蘊看着握着自己手腕的那一隻手,抿了抿唇卻終究未曾掙脫,有些無奈輕歎一口氣:“李大人,你逾矩了。”
李節聞言,緩緩松開她的手,卻未曾離開,對着背對着他的謝蘊,情真意切:“謝姑娘,家書我已經寫好差信使送出去了,大約半個月家中長輩便會知曉我要娶你一事。”
“你!”
謝蘊回頭,美眸中透着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男子。
李節眸中真誠:“謝娘子,我是當真想要娶你為妻,非戲言,告訴你這些也并非要脅迫你,隻是想要讓你知曉我的真心。”
謝蘊仲愣良久,垂下眼眸不去看那炙熱的眸子,聲音缥缈:“李節,你就這麼喜歡我嗎?”
“是,李某此生非謝娘子不娶。”
謝蘊心中異樣的情緒湧動,李節的堅定讓她心中生出一股暖意,或許可以賭一次呢,良久謝蘊緩緩擡起頭看向李節,眼中浮現點點笑意:“李大人,娴姐兒與玄哥兒喜歡城東嚴記的糖餅果子。”
“謝娘子,你說什麼?”
“下次來的時候帶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