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之中,褚紹的目光落在逐漸走遠的背影上,他雖惡謝蘊的汲汲營營,但是卻又不得不承認她并非是一個一無是處之人。
關于謝蘊所求褚紹早已經知曉,在她求來總督府這裡之前,從城外營地同他一同回來的李節,求他帶謝蘊去岐州,托付他路上照拂她。
褚紹承認謝蘊有幾分聰明,猜到了他今日的心思,不過,即便是對她的行為好奇,褚紹有千百種方式令她開口滿足他的好奇心,這千百種方法中絕不包含等着她跪地陳情這麼溫和的法子。
他之所以給她這個機會,不過是因為看在李節對她情根深種的份兒上對她網開一面而已。
謝蘊昨日離開之後派人送給李節一封書信,信中解釋了她必須要去岐州的緣由,并為不能及時拜見李節的母親而抱歉。
她以為李節生氣,卻不知李節如何當真會生她的氣,即便是心中失落,謝蘊的一封信足以讓李節放下芥蒂。
褚紹對于李節會開口為謝蘊請求而詫異,這在褚紹看來無異于愚蠢至極,這般做法隻會讓李節的母親更加排斥謝蘊,為李節娶謝蘊增加困難。
他不相信李節會不知曉。
褚紹對李節的做法嗤之以鼻,他卻樂見其成不會阻攔,漠然應下之後,褚紹看着失落的理解,淡淡出聲:“可是要本督告訴她你的良苦用心?”
這般行徑,除卻是為了讓謝蘊感激的法子,如若不是這樣褚紹不能理解李節這樣的做法。
若是褚紹,定然會加以利用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卻聽聞夜色之中傳來一聲苦笑,李節無奈:“制憲,屬下做這些并不是為了讓她感激,你不了解她,即便她知道了,也不會改變決定。”
他不了解謝蘊嗎?褚紹不置可否。
區區一個女子,一個需要依附他的女子,如何攔不住,若是她當真有那傲骨,折了便是。
難不成還有一輩子不肯低頭的女子?
他不認同李節對待謝蘊的處事之法,但卻對謝蘊的手段更為不齒,不知道那謝氏女私下裡使了何種法子,竟然惹得李節為她心軟至此。
卻又狂妄自大不知道珍惜的将李節視為掌中之物。
而褚紹回來之時的看法在此刻已經改變,他承認縱使謝蘊的手段卑劣貪慕權貴,卻是懂得審時度勢的。
隻,褚紹不會真的認為謝蘊今日的示弱與表現出來的畏懼是對他臣服,隻是為了達到目的的手段。
這樣不擇手段達到目的姿态,若不是她處心積慮的攀附的是李節卻不抱有十分真心,又與蕭笈有着說不清的關系,或許對她欣賞她幾分。
褚紹目光沒入黑暗之中,聲音低沉暗含着一絲像是看見獵物的興味:謝氏女,接下來你可要對得起本督的這一份欣賞,既然你選擇了這一條路,就要承受的住後果,莫要叫本督失望了才好。
***
蜀軍一部分随着褚紹駐紮到了荊州,一部分仍舊駐守在蜀中,
此次駐兵鎮守岐州防止西涼趁亂南下,褚紹從駐紮在荊州的精兵中抽調三萬,并未調遣蜀中的軍隊。
秋日的夜已經逐漸變長,林間的樹葉上已經結起了露珠,卯時三刻天色還沒有變亮的迹象,南郡的百姓還沉浸在夢鄉之中。
南郡城北十裡地的軍營,被火把的光照的通明,營帳前方紅鬃烈馬上的将軍撫手中挽着缰繩,三軍隻待一聲令下,便會拔營北上。
褚紹銳利目光的掃過所有人,沉毅高聲:“整軍,出發!”
蜀軍的将軍,荊州的總督驅策烈馬,帶領着三軍朝着岐州出發,此行雖不是收複中原故土,卻是阻羌人南下。
褚紹腰間的大刀寒光凜凜,隻要有一個羌人敢趁亂南下,他的大刀便會毫不留情的揮向那人的脖子。
一人南下他便帶領蜀軍殺一人,十人南下他便帶領蜀軍殺十人,百人,千人,縱使萬人,卻别想有一人在蜀軍的鐵蹄下越過岐州,南下一寸。
隻此時将要帶兵北去的褚紹,臉上露出肅殺之意,他的目光掃過營帳露出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失望,昨日去他的府上苦苦求他的謝氏女,今日卻沒有出現,看來縱是萬般豪言壯語卻還是臨陣退縮了。
明明早有預料,卻還不免失望,自嘲他褚紹竟然有一日看走了眼,那謝氏女品性卑劣,不值得他的那一分欣賞。
馬上的褚紹面色沉肅欲行,前方查探情況的探馬此時揪了一個瘦弱的漢子押在地上跪着禀報:“将軍,前方發現了一個鬼鬼祟祟的人。”
褚紹的目光落在那個人的身上,看清楚了亂了的頭發下面的面孔,眸色轉深,半響他瞥居高臨下審問:“跪着的是何人報姓名來,若是細作,拉出去斬了。”
跪在地上的謝蘊聽聞他如此說,以為褚紹未認出來她是誰,忙撥開散亂在臉上的頭發,将臉露出來,求饒道:“将軍饒命,小的是昨日投軍當軍醫的謝二,因為昨日未曾問清楚營帳的位置,故而來的遲了些,望将軍恕罪。”
蜀軍軍紀嚴明,這不是在荊州的府衙和褚紹的總督府,若是真的被當做了細作,被拉去斬了頭顱是尋常事。
謝蘊的求饒讓褚紹的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乍看帶着些笑意:“緣是謝大夫。”
“按軍紀,凡是遲了延誤軍情者杖責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