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節去的遲了,因他的身份同宋岩一樣,為在場最高,加之李節出身世家,故而所有人等他到了方才開席。
他們此番沒有去南郡的望江樓設接風洗塵宴,而是在南郡的一個小酒樓,但卻将整個酒樓包了下來,也算得上是排場。
少了來來往往的外人,便放的開些,有人打趣李節:“李主簿何故來的遲了這麼多,下官沒記錯的話,李主簿可是比我等都要早一步出發。”
說話的人是從蜀中來的武将楊德,如今被指派在秦勳手下,維護南郡的治安,與秦勳同樣與李節相熟多年,自然沒有冒犯的意思,隻是打趣。
李節拱手請罪:“是李某來的遲了,先自罰三杯。”
他倒了三杯酒飲下,這酒樓裡頭的武将副官對于李節心悅謝蘊的事情都是知曉幾分的,也曉得為何來的遲了,見他絲毫不辯駁這般果斷,便知他不介意衆人說她與謝氏女的事情。
故而更是沒了顧忌将李節與謝蘊兩人在一處提起,甚至有大膽之人已經開始問李節何時成親了。
酒樓裡面一片哄鬧起哄之聲,隻有宋岩聞言不自覺微微皺了皺眉頭,此番許多副将沒有同行去岐州,即便是去了岐州的也不知道褚紹對謝蘊的另眼相待。
唯有宋岩知曉裡頭的内情,自己家的主上恐是對那謝氏女動了心思,雖然明知褚紹不可能強奪屬下的女人。
但是李節與謝蘊的婚事能成與否還未可知,若是成了最好,自己主上雖然對那謝蘊動了心思,但卻還不會做出強奪人妻之事,若是李節蘊謝蘊的婚事成不了,那自家主上的了解,定然不會再忍着。
如今鬧得李節與謝蘊的事情人盡皆知,到時候褚紹又納了謝蘊,恐怕到時候會傳出不好的流言來。
愈發深想,宋岩的眉頭愈是皺的厲害,現下隻望李節真的能如他所願,能夠将謝蘊娶回去,不至于日後的場面太過難看。
李節卻不知道宋岩所想,今日他去見了謝蘊,知曉了她的心意心中高興,加上旁人的勸酒,多飲了幾杯,已然露出幾分醉意。
他坐回位置上,身上沾染着酒氣,向宋岩道謝:“宋大人,我聽孫千說了,這一路上多虧了你照拂謝姑娘,在下敬你一杯。”
宋岩與李節同僚多年,本就交情頗好,想着那一攤糊塗賬神思不屬,見李節因謝蘊的事情同他道謝,更是心虛,匆匆飲了酒沒敢瞧李節。
好在李節今日頗為高興,未曾察覺到他的異樣,這才讓宋岩松了口氣。
這一晚上在宴席之上,宋岩隻覺得如坐針氈,恨不得早些個回自己的家中去。
但是一群平日裡皆是忙着公務,好不容易方才能聚在一起的漢子,宴席怎可能那般早便結束,直到亥時大多數人都醉倒了方才散席。
李節為人風雅持重,不知是否因為高興也多飲了些,眼中醉意重的很,反倒平日裡愛與武将混在一處豪飲的宋岩今日卻沒喝多少。
宋岩略微思索了一下,扶着李節親自将他送上了李府的馬車,卻沒有立即離開,他頗有些愁苦的看着馬車之中呈現出醉态的李節,欲言又止。
李節聲音裡頭滿是醉意,有些呢喃:“宋兄何故一言不發?”
宋岩咬了咬牙,問他:“李兄母親還在南郡,可曾允了你與謝姑娘的婚事?”
若是李夫人允了這一樁婚事,宋岩自是不用再糾結什麼,事情已經成了定局,他們的主上自是不會插手。
若是李夫人沒允,這件事情還有很大的變局。
宋岩心中糾結,卻未曾等來李節的回答,馬車中人已然醉的睡了去,怅然放下簾子,宋岩心中歎了口氣。
他在岐州一路上,自然是曉得自家主上對那謝家女娘動了心思,宋岩追随褚紹這般久,還未曾見過他在男女之事上對誰動過這樣的心思。
私心自然是希望主上能夠得償所願,但偏偏這女子又是自己另外一位好友的心悅之人,這般局面,倒是叫宋岩這個局外人分外揪心。
也不曉得自家主上能否在李節與謝娘子的婚事定下來之前趕回來。
***
健康台城,褚紹到了驿站便接到了南梁帝蕭桓的召見。
上一次褚紹到了健康後,在蕭桓召見之前,便收到了許多拜帖,那是那些人向褚紹這位南梁新貴的示好。
試圖拉攏與結交這一位蜀中草莽出聲,但卻能夠成為荊州總督的枭雄。
但是這一次褚紹的到來,滿健康的權貴卻沒有一個人拉攏褚紹。
連融眯着狐狸眼不悅:“他們倒是很會拜高踩低,勢利的很。”
不外乎連融這般評價,此番褚紹北上岐州因流民營開罪了南梁帝蕭桓,加之與褚紹齊名的侯栾被蕭桓奉為座上賓。
再有王謝的态度,這健康的權貴将褚紹視為蛇蠍,不敢與之沾染分毫。
這樣的局勢對褚紹算不得好,甚至此番來健康算得上一場鴻門宴,南梁帝在上朝之前先召見褚紹,此番觐見南梁帝的态度至關重要。
連融勸道:“主上,大計未成,還需多加忍耐。”
褚紹的眸子沉凝,語氣沉穩:“知曉。”
他将腰間的刀解下,斂下眼中的肅殺之氣,換上了副恭敬的神色,跟着前廳等候的人朝着台城去,前來宣紙的公公在路上朝褚紹透露了南梁帝的态度。
“褚大人,陛下雖然心中不悅,但知将軍考慮,并沒有怪罪将軍的意思,将軍不必多慮。”
對于褚紹這樣身份的人,蕭桓身邊的公公自然不會輕易得罪,說的也是些無關痛癢的話,既不會開罪王謝,又賣了褚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