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賓主盡歡,實則暗流湧動,在紛紛停下碗筷之際,前廳被人闖入,昨日抓捕住謝蘊與方言的漢子今日身着盔甲跪在地上禀報軍情。
謝蘊本欲退去,卻被謝清安留下,謝清安道:“彌彌乃我謝氏之人,日後還需知曉家中大事,不必退讓。”
謝清安信任謝蘊,聞言謝蘊停下坐了回去,來禀報的百夫長亦是開始禀報生了何事。
隻越說謝清安與謝蔹眉頭皺的越緊,而謝蘊則是生出恍惚,謝清安眉頭緊蹙:“他過來是為了什麼,難道是想……”
他們對褚紹諸多防備偏見,如今褚紹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長沙郡的城門外,隻讓人覺得他圖謀不軌,思來想去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褚紹要向長沙郡舉兵發難。
雖褚紹如今對長沙郡發難并無任何好處,但是他們一時間也想不到其他緣由。
思及此,謝清安在廳内來回踱步,謝蔹亦是坐立難安,如今他們剛剛從會稽郡西渡,将南梁帝從健康城解救出來本就消耗了他們近半數的兵馬。
好不容易到了會稽郡,不料王氏狼子野心,在南梁帝蕭桓驚懼病逝之後,妄圖擁立王氏宮妃所出的不到五歲幼子為王。
此舉按得是什麼心昭然若揭,若是此事成了,恐怕這南梁便是王氏的南梁了,南梁王薨逝當晚,謝必安拿着先帝的秘折趁着王氏不備扮做仆從逃了出來。
當夜将秘折遞給蕭笈,為了江山大計,謝清安與謝蔹當仁不讓帶着人馬護送蕭笈以及追随的朝臣前往長沙郡。
但此番雖然平安到了長沙郡,亦是将秘折昭告天下擁立蕭笈登基,将王氏挾天子以令諸侯的陰謀破滅,但是謝必安與謝清安他們的兵馬加起來也不到萬人,若是褚紹大舉進犯,他們根本沒有抵抗的餘地。
而更讓他們驚懼的是,褚紹已經到了長沙郡的城門之下,他們還無知無覺,這是何等的恐怖。
大敵當前,謝氏父子憂心忡忡不知如何時候,這時一直安靜坐着的謝蘊忽然出聲,她擡頭道:“父兄不若先點兵去城門看一看究竟如何。”
溫婉的面容上神色堅定,似是有破解的法子,謝蔹忍不住開口又頓住,現下這種時候顯然不适合再怕跟問底。
謝蔹與謝清安兵分兩路,謝蔹去點兵,謝清安帶上一隊人馬立即向城門趕去,另外派人去行宮傳話,他們此時忙做一團,忽略了謝蘊,待謝清安走出府衙見身後謝蘊跟着,皺着眉頭不贊同:“此事兇險,你出來做什麼,快些回去。”
謝蘊知曉謝清安是為了她的安危,但對面來的人是褚紹,她心中猜測褚紹來長沙郡的緣由,此時不敢與父親說明,卻忍不住跟出去一起看一看,故而堅持:“剛剛父親說了彌彌是謝氏的人,遇到危險亦是需一起承擔,父親放心,女兒隻是跟過去看看,不會把自己置于危險之中。”
見謝蘊這般說,又看她下定注意,謝清安意識到謝蘊不再是豫州謝氏嬌滴滴的幼女,有了自己的主張和想法,或許在他們離散這數年間,在他們未曾看見的地方已然成長的非常堅韌。
謝清安終沒再說什麼,放任她跟着一同前去,隻囑咐她顧及好自己的周全,謝蘊應是。
府衙距離長沙郡西城門有一段距離,待登上城牆之時謝蘊額角已經滲出一層細細密密的汗,她卻無暇顧及,隻看着城牆下面的人。
那一道偉岸的身影在護城河的對面,城牆之上謝氏的兵馬已經将彎弓拉滿,隻待主将的一聲令下便要萬箭齊發向褚紹。
謝蘊隔的這樣遠,隻看到那人的身形,便呼吸滞了滞,看着那一處看不清楚表情的身形神色有些複雜。
他帶了多少兵馬謝蘊自是知道,因為知曉心中更是震撼,她不明白褚紹既然心中預料到了他會是她父兄的敵人,亦是知曉了她一定會選擇站在她父兄這一面,為何還要冒這樣大的風險前來長沙郡。
他就那般笃定他能夠全身而退,還是他為了她……想到第二種可能,謝蘊心中升起一抹酸澀,但很快又清醒過來冷下神色。
無論如何,他們都再無可能,去想那些徒勞無功不如不想。
幾個轉念間,謝蔹已經帶兵趕來,他登上城牆向對面的褚紹喊話:“不知荊州總督莅臨我長沙郡有何貴幹,不請自來可不禮貌,若是荊州總督不退,我們謝氏便要不客氣了!”
兩軍陣前,劍拔弩張,面對謝蔹的威脅,褚紹卻始終一動不動,讓人以為他不将謝蔹放在眼裡,這樣的輕視讓謝氏的士兵的血性喚醒,克服了對褚紹的恐懼。
所有人都緊繃着神色,終于褚紹擡頭,隔着這樣遠的距離,謝蘊明明站的極為靠後,隻這一瞬,她覺得她似乎被褚紹博捉到,心跳幾乎一瞬間停止。
隻那一道目光很快移開,褚紹的聲音終于傳來,他的聲音裡面沒有感情:“路過。”
說罷,他勒住缰繩調轉方向,向北離去,毫不留戀。
直到褚紹徹底走遠,謝清安與謝蔹仍舊如墜夢幻不明所以,他們不清楚褚紹此舉到底何為,憑借他們對褚紹的了解,他若真的隻是路過,他們的斥候恐怕連他的蹤迹都探查不到,何須這樣大搖大擺的來刻意告知他們一聲。
雖然褚紹走了,謝蔹與謝清安心中的戒備還未散去,他們加強了長沙郡各個城門的守衛,而他們則匆匆趕往臨時行宮去想蕭笈禀報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