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得想起以前那個小姑娘,也許隻有她和這位阿舒姑娘會覺得他是個好人。
“公子,人有千面,好不好不取決于别人,隻取決于你是否問心無愧。”李熙也滿手鮮血,可她從不為别人的死亡找借口,她殺的都是對方不死就是她死的敵人,所以她不後悔。李熙側眸,這個少年和幼時相比長大了不少,戰場上的血腥和殘酷并沒有将他吞噬成為一個冷酷無情的人,反而将他的盔甲磨砺得更加鋒利,保護着他柔軟的内心。
方臨煦瞬間看向李熙,可李熙已經移開目光,她緩步前行,聲音仍舊如潺潺流水,徐徐動聽。
“公子,我的師父曾告訴我,若是身由己,琴隻贈知己。若非知己,不懂你琴中滋味,你再寄情于琴,也不過是對牛彈琴。”
這些話如春日初陽一般照入他心裡,掀起他心中驚濤駭浪。
頭一回有人和他說這些,還是在不知道他的身份的情況下。這位阿舒姑娘,與他的一些想法真是不謀而合,明明才見不久,他就覺得他們認識了好多年一樣。
這種感覺……
他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優雅至極,又想起她那張少有表情的臉,突然一瞬間,他好像覺得和他印象裡某個人重合了。
會不會……
他腦子裡靈光一現。
“阿舒姑娘,你、你姓什麼?”
“姓劉。”李熙毫無負擔借用了自己兩個得力管家的姓氏。
“劉?真是個好姓。”他心底一陣失落,努了努嘴才勉強擠出個笑。
他在失落什麼,明明她都說了她叫阿舒,她叫阿舒,不叫李熙。
好姓?
誇得有些敷衍。
李熙轉頭,不知道他為何露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不過……這傻小子又要踩上陷阱了。李熙無聲歎了口氣,她不動聲色伸手扶了他一把,這狀似不小心不小心的動作,恰好逼得他下意識右移半步,躲過了機關陷阱。
“對不住,剛剛不知怎麼的腳滑了一下。”方臨煦還以為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她,還在這兒給她道歉。
李熙憐愛地看了他一眼:“無事。”
看來是真不是太聰明,不是裝的。
“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邊李熙剛剛救下方臨煦,那邊又聽見一聲尖叫,李熙和方臨煦聞聲回眸,隻見一棵大樹上,吊起收緊的漁網裡網住了兩人,就恰好是方臨煦身後跟着的那兩人。
“救命啊!”
“将軍,少将軍快救救我,我還不想死啊!”兩個小夥子叫起來。
方臨煦捂臉。
真的很想裝作不認識他們。
眼看着另外幾人要去解救那兩人。
李熙覺得,她都不用出手,這群人在這裡自己都能給自己玩死。
“這裡到處都有陷阱,你們别輕舉妄動……算了我來吧。”李熙仿佛妥協一般,她将手中琴遞給方臨煦:“請公子幫我保管一下,多謝。”
“是我要多謝你……這是我應該的。”方臨煦忙恭恭敬敬接過琴,小心翼翼護在懷裡,他雖不懂琴,可是這琴一塵不染,油光透亮,可見主人有多珍惜,方臨煦也不由得鄭重起來。
李熙走到樹下,從腰間拔出一柄長劍,隻見她輕輕一舞,動作行雲流水,很快,那漁網變四分五裂,兩人哐當一下從樹上掉下來,狠狠摔了個屁股墩兒。
“哎喲!疼死我了!”
“疼死你活該,快起來,丢不丢人,出去别說是我方起征練的兵。”方起征中氣十足地吼道。
那兩個人既羞愧又害怕,連忙起身,連臉都不敢擡。
唯獨李熙聽見那一句“方起征練的兵”,她有些捉摸不定,這是……直接跟她攤牌了?還是無意中說的?她到底應不應該“聽見”呢?
算了,就當作沒聽見吧。
李熙想當做沒聽見,可有人卻不打算讓她蒙混過去。
“阿舒姑娘,我是方起征,那是小兒方臨煦,之前一直沒有告知姑娘名字,對不住姑娘了。”方起征還刻意走到李熙面前說的,其含義不言而喻了。
李熙微微低眉:“無妨,阿舒隻要知道諸位都是李莊的貴客就夠了。其他的,阿舒沒有任何興趣。”
“我們與阿舒姑娘萍水相逢,阿舒姑娘原本可以袖手旁觀,不過阿舒姑娘既然救了我們,那想必也是莊主的意思吧?”方起征精明的眼神看向李熙。
李熙仍舊低眉順眼的模樣:“那是自然。”
方起征眼睛逐漸眯起,都說多說多錯,可這姑娘一句多餘的話都不說,讓人找不到錯處。他輕笑一聲:“那姑娘覺得,我們上去能如意見到莊主嗎?”
“阿舒早前就說了,趕早去就能見到。”李熙冷靜回應。
方起征微微颔首:“那就辛苦姑娘繼續帶路了。”
“不辛苦,是阿舒應該做的。”李熙朝他微微俯身,就當行了一禮。
方臨煦走來,将琴還給李熙,李熙又道了謝才走到最前面帶路。方臨煦則是不贊同道:“阿舒姑娘隻是引路人,何況她還救了我們,父親何必為難她。”
方起征聞言驚訝地看向了他:“我為難她?”
方臨煦鄭重點點頭,在他眼中,這位阿舒姑娘從來低眉順眼,怎麼看怎麼溫順,而父親的表情則顯得有些咄咄逼人,于是他眼中不贊同更甚:“父親,我知道您一定有您的理由,但您也許是想多了,這位阿舒姑娘,不是壞人。”
方起征啧了一聲,她不是壞人,那感情還是老父親最壞了?
他挑挑眉:“認識不到一個時辰,你就這麼相信她?”
“是直覺。”方臨煦回道。
老父親捋了捋胡子不說話了。
這傻小子沒救了,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