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星在沙發上翹着腳,偶爾擡頭看看陸懷英。
他的工作基本都是在打電話,接催款電話,打要賬電話,然後找财務來開會,把單子矯正了一遍又一遍,往上好多期的都在複,業務部與銷售部的挨個來彙報,看着實在令人頭疼。
辛星沒覺得煩,隻覺得他跟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樣,他隻需要一會兒就能熟悉所有的東西,一針見血的在提出問題,跟所有的公司一樣,回款慢的項目讓人頭疼,其中也有一些業務上邀請他去吃飯的電話。
陸懷英擺弄着他那個舊手機,存個手機号都很是費勁。
“你去我那再選個手機吧,”辛星躺在沙發上看他,“弄得像個鄉巴佬似的。”
“我就這個。”陸懷英還在按。
辛星說,“這手機都爛成啥樣了。”
“這裡面有你以前聽過的歌,還有你打籃球的視頻呢,”陸懷英說,“雖然看不清了,但是看起來比現在還小一點。”
“我怎麼不知道?”辛星皺眉去想,好像真是他很早時候用過的。
陸懷英戴着眼鏡還在點電腦,“我還是想多了解你一點的。”
“我用你了解啊?”辛星翻着雜志。
陸懷英慵懶地坐在椅子上,“脾氣那麼臭,我不了解你一點哪裡惹你了我都不知道。”
辛星翻了個白眼說,“真能扯。”
陸懷英看也不看他,又在打印東西,“真的,你就跟有倆人格似的。”
“高興了的時候就是啥都好好好,一會兒不樂意了就叫我滾。”陸懷英按着訂書機,“什麼狗脾氣。”
陸懷英招招手說,“你過來。”
“牛了,敢指揮我了。”辛星說着倒是也起來了。
“我電腦搬不過去你那兒,”陸懷英說,“别找茬啊。”
“怎麼了。”辛星沒凳子,被他端起來坐在他腿上看電腦。
“你這些看得懂嗎?”陸懷英問,“我們上課的時候講的表格。”
“我哪兒看得懂,”辛星說,“我以後覺得我自己應該賣摩托車去。”
“你學點兒,”陸懷英抱着他不讓他走,“長點心吧,回頭我這些單子全給你哥騙了你都不知道。”
“就你那兩下子你還騙他?”辛星說,“你真給他騙了我佩服你行不行?”
“我騙你哥啊,你怎麼這麼看得起我。”陸懷英指着電腦上的數據,“這塊兒,應該能找公司避了,這吃不消。”
“我說...”辛星猶豫了一下,“回頭你要走的話,我真的可以。”
“說這個幹什麼,”陸懷英蹭在他耳邊,“我真不騙你,我走什麼,你在這兒呢。”
辛星的手有點兒瑟縮,“我就跟你玩玩。”
“玩玩就玩玩,我也玩玩不行嗎,”陸懷英轉過頭來看着辛星,“你他媽的,是不是真暗戀我啊?”
“閉嘴吧。”辛星說,“你看看看,看看這些資料,你都看會了嗎,跟個二楞子一樣。”
陸懷英不讓他的腿着地,“我看懂了,你看懂了嗎你,這是啥。”陸懷英指着電腦桌面說。
“什麼破稅啊這麼高?”辛星撐着腦袋看,一看字兒就想睡覺。
“增值稅,城建稅,教育附加稅,房産稅城鎮土地建設稅,”陸懷英說,“能不多嗎。”
這會兒有人敲門,直接進來,看見陸懷英抱着辛星坐在椅子上,要退出去,陸懷英說,“沒事兒,抱對象呢。”
辛星踢了他一腳,陸懷英說,“怎麼意思呢,還不讓抱了呀?”
來人對陸懷英鞠了一躬,說,“倉庫那邊又鬧起來了。”
“鬧呗。”陸懷英還抱着辛星颠着玩,“鬧不鬧的,就是想要錢,都已經賠過一回了,還沒完沒了的,誰慣他們毛病,叫人報警就行。”
那人點着頭退出去了。
“什麼事兒啊。”辛星問。
“你甭管,”陸懷英把人放下來,穿了個外套攬了他一把,“走吧,吃個飯去。”
“我吃什麼的都一樣。”辛星頓了一下,“你選你喜歡吃的吧。”
“這多僭越了,還能讓主人跟我吃呢,”陸懷英攬着他在電梯裡,啞着嗓子說,“我喜歡吃你。”
“正經點兒吧行嗎,”辛星推了他一把,“死騷的。”
陸懷英下了樓,已經有人把車開到了門口,陸懷英讓辛星上了車,一腳油門就來了——
一家髒兮兮的拉面店。
“我小時候就樂意吃這個,”陸懷英低頭吃面,“家裡不讓,我都得偷偷來吃。”
辛星嗯了一聲,也慢吞吞的吃面條,“差不多。”
“好吃嗎?”陸懷英說,“你吃不吃辣椒,嘗嘗他們家的辣椒好吃。”
“你吃吧,我吃辣的胃疼。”辛星說,“這面條還行。”
“你可真好養,”陸懷英說,“我一開始還覺得你那麼難伺候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以後可怎麼辦。”
“家裡的沒油沒鹽的,誰能天天吃。”辛星弄了點鹹菜,“吃多了還是不行。”
“你包裡怎麼那麼多止痛藥啊,”陸懷英擦擦嘴,“除了胃疼還有什麼地方疼。”
“頭也疼,”辛星低頭吃東西,說,“好幾年了。”
陸懷英若有所思的嗯了一聲,“不好治嗎?”
“懶得去治,”辛星說,“吹風了頭疼。”
“最近還有犯嗎?”陸懷英說,“好像沒見你這痛那痛。”
“最近沒有。”辛星吃完了,陸懷英彎着腰給他擦嘴巴。
這家面店,是陸懷英的哥哥沈善文死亡的前一天他們倆一起吃過的。
他也不知道出于什麼心态要帶辛星來這裡吃飯,明明林港的飯店這麼多。
“這家,我哥也帶我來吃過。”辛星說,“後來就沒來了。”
“那咱兩口味差不多。”陸懷英有點兒不想接話,也有點兒後悔來吃這兒的面了,因為一下子倒了胃口。
“下午上學去嗎?”陸懷英問,“我下午沒什麼事兒,陪你上課。”
辛星說,“你之前在哪裡上學啊?”
“元譽中文,”陸懷英說,“都沒畢業就被弄走了。”
“就你?上這麼好的學校嗎?”辛星說,“吹呢是嗎。”
“我用得着吹這個?哪有你想的那麼好,”陸懷英說,“你就是不好好學,好好學了你不是也能上嗎?”
“你怎麼說話跟我哥似的,”辛星上了車。
“我吃多了,你開。”陸懷英說。
辛星從副駕下來,上了主駕駛,秋天的陽光有一點點刺眼,辛星調整了一下後視鏡,把遮光闆拉下來。
一拉,一根銀閃閃粗格子手鍊由一根魚線牽着,就掉了下來。
辛星扭頭去看陸懷英,他拽了下來,扣在辛星的手上,低頭說,“我聽說,喜歡騎摩托車的都會喜歡這種引擎的鍊條,我感覺适合你。”
“你喜歡的東西,頭盔,手套,賽車服這些,以後有好看的,我都給你慢慢買,”陸懷英捧着他的腦袋在額頭親了一口,“我等你帶我兜風,好不好?”
辛星看着手上沉甸甸的鍊子,有些疑惑地說,“狗鍊子嗎?”
“那我回頭給你換,”陸懷英撓撓頭,“我這不是不太懂,我都問賣摩托車的,沒品味确實。”
陸懷英抿了一下嘴,“我想着你可能不喜歡嫌累贅呢,但是我想着多買肯定不會錯,我買一百條你能喜歡一條也行。”
辛星身上沒有一點兒配飾,他是不是就不喜歡這些東西?
“還成吧。”辛星擡起頭說,“能戴戴。”
“真的啊?”陸懷英的眼睛又從剛剛的失望裡回神了,“你說你喜歡。”
“我喜歡...”你個頭的話還沒說完,被一把捂住了,隻有前面幾個字。
“我又不耳背,我早聽清楚了,你說你喜歡嘛。”陸懷英說,“走走走,上學去了,我可太想上學了。”
“傻逼。”辛星說。
“媽呀星星,真的,我現在真的很想把你浸在酒缸裡面,”陸懷英說,“你喝多了的時候跟我說話可不是這樣的,現在又變成冷冰冰的了。”
“少跟我說什麼喝酒喝酒的,”辛星說,“我記不住。”
陸懷英說,“你真的,林港就沒你這麼無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