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驚道:“鴻琰被封印了?怎麼可能?誰能封印他?”
不等片刻,百裡又道:“雪女,此地不宜久留,求你了,跟我走吧!”
雪女道:“鴻琰被封印了,可四兇獸還在,若放任它們為所欲為,天下仍舊不得安甯。”
說罷,雪女踏着寒霜冰霧來到雪山之巅的最高處,她揚起飒飒寒風,化出一片深不見底的百轉殘雪陣。再一拂手,将青雀台神卷抛入陣中。
這時,四大兇獸騰雲裹霧,直向雪山而來。
百裡蹙眉,掌中化出清檀劍,還未動手,卻被雪女施法裹進了冰柱裡。
百裡道:“雪女,你幹什麼,放我出去!”
雪女手腕間戴着淺藍色的繩,她将繩子拔下來,頃刻間化了鞭。此鞭之名,霜凝露:“百裡,我有個問題一直不明白。從前你來雪山,身後總跟着一幫甩也甩不掉的小仙娥。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再沒見過她們了,你是怎麼做到的?”
不等百裡說話,雪女又道:“你不必答,有些問題,得不到答案才是最好的。就像雪靈童在的時候,我總嫌他吵鬧,也時常偷偷地想,沒有雪靈童的雪山是什麼樣子。答案是,太安靜了,太難過了,太孤單了。不如你也想想,沒有雪女的雪山是什麼樣子,隻想想就好,不必說出來。”
冰柱裡,百裡的一滴眼淚淌下來,鹹鹹的,苦苦的:“世間若無雪女,也再無百裡了。”
鵝毛大的雪中,雪女擒着霜凝露,腳踝上銀鈴作響:“窮奇,混沌,饕餮,梼杌,要青雀台嗎,來拿啊!”
四兇獸暴戾恣睢,殺氣騰騰。雪女迎踏着風,打出霜凝露。刹那間,山石冰峰掀起不小的動蕩。四兇獸乃上古兇獸,暴虐成性,兇殘無比。雪女的鞭子打出去,哪怕皮開肉綻,它們也不退縮,更加不覺疼痛。
雪女縱然拼命,卻寡不敵衆,幾番下來,她已染了一身的血。這時,不知哪個兇獸在她背後留下一道血爪痕,雪女手勁兒一松,霜凝露跌下去,覆上一層厚厚的雪。
冰柱裡,百裡急喊道:“雪女!”
雪女抹掉嘴角上的血,笑了笑,并将染血的那根指點向額頭上的晶藍色花钿:“畢生修為,集一日!”
集修為于一日,然後,散盡修為。
百裡望着她虛無缥缈的影子,心驚心涼:“雪女,不要,不可以!沒有雪靈童還有我啊,我不回九重天了,我留在雪山陪你,雪女!”
雪女似沒聽到一般,淺笑着,将一身的修為散了出去。修為化作冰霜,重重刺向了四兇獸。百裡敲打着冰柱,哭的像個驚慌失措的孩子。
殺四兇獸,雪女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她輕飄飄墜下去,墜在了男孩的腳邊。
不知哪裡來的小男孩,衣裳赤紅赤紅的,他望過四兇獸的屍骸,又望了望雪女,眸子空洞而又深邃。
雪女雙目微迷,她伸出手,想撫一撫男孩的臉:“還好我沒走,我終于,把你等回家了。”
男孩牽住她的手,眉心一朵火紋若隐若現。
百裡望着男孩眉心裡的火紋,如五雷轟頂:“青靈訣火紋?雪女,他不是雪靈童,他是鴻琰的兒子,是扶青!”
男孩蹲下來,很笨拙地為她擦血。雪女聲很微弱,氣若遊絲:“你淘氣,總愛亂跑。我一直覺得你會自己回來,所以不曾去找你,對不起,對不起……”
男孩擦血的動作很輕柔,說出的話卻很冷冽:“你殺了父王的四兇獸,你和他們是一樣的。”
冰柱因雪女修為散盡而愈發薄弱,百裡手握着清檀劍,在冰柱上劃出一道道痕。忽然,他見男孩站了起來,掌心裡,一團青火熊熊而生。
男孩生得一雙好看的鳳眸,說話時,他的鳳眸猩紅如血:“你、去、死!”
百裡破出冰柱的時候,男孩正好将手裡的青火打出去。這是血脈裡傳承的魔功,是鴻琰與天為敵的資本,更是天帝忌憚魔界最重要的一重緣由——青靈訣。
青火入腑,雪女頓時感覺,一股灼熱快要将她燒盡了。恍惚間,她看到一個穿雪袍的男孩樂呵呵望着她笑。笑着笑着,雪袍男孩與□□的身影開始重疊,兩道影子合在一起的時候,雪袍化作火一般的紅。男孩眸光冷冽,再也不笑了。
雪靈童,不會回來了……
百裡豎起結界,将男孩阻擋在結界之外。他擁着雪女,顫聲道:“雪女,别死,求求你别死……”
雪女低吟道:“四兇獸死了,蒼生得救了。”
百裡将她摟得緊緊的:“是啊,你殺了四兇獸,你沒有辜負蒼生。”
“幫我個忙吧。”雪女道。
百裡嘶啞着,衣上染了大半身的血:“你說。”
雪女攥着百裡的衣裳,以極小的聲音道:“青雀台神卷,可傾覆洪荒颠倒日月。千萬年來,我守着它便是守着天下安甯,我不在了,各方勢力必将虎視眈眈。我已将青雀台投入百轉殘雪陣,入陣者魂魄湮滅修為盡散。百裡,你幫我守住它,無論仙界魔界,不要讓任何人得到它。”
百裡緊扣住她的手,哽咽着:“好,好……”
雪女勾起一絲微弱的笑:“這下,即便世間無雪女,也必須有百裡了。”
百裡頓生惶恐:“不會的,世間不會沒有雪女的,不會的!你不是好奇那些仙娥為什麼不來了嗎,我告訴你啊,那是因為,因為……”
忽然,百裡身子一僵:“雪女?”
他抱着懷中再也不會睜眼的女人,仰頭,哭喊道:“雪女,戰火停了,不會再有人死了。你殺了四兇獸救了天下人,你睜眼看看啊,雪女,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