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将擺手道:“别提了,主上動大氣的時候通常都沒表情,就像剛才一樣,快吓死我了。不過嘛,他這回沒砸東西,好稀奇啊。”
兵将一臉新奇的表情,我卻知道,我完了。
我懷揣一顆惴惴不安的心,從白天等到黃昏,從黃昏等到晚上。站累了就蹲,蹲累了就坐,坐無聊了,就仰頭數那天上的星星有幾顆。數到第三百八十一顆的時候,呃,我睡着了。
清早,昨天的兵将晃醒了我:“丫頭,我都輪值一趟了,你怎麼還在這兒?”
我打了個呵欠,展了個懶腰:“君上還沒回來嗎?”
兵将道:“主上現下在浮生殿議事,你餓不餓,我這有塊馍馍,給你吃。”
說完,他真掏出一塊黃紙包着的幹馍馍來。我昨天還嫌棄重華不給肉吃,可現在,别說肉了,一塊幹馍馍也是很滿足的。
我捧着馍馍,幹嚼幹咽了幾大口:“謝謝你啊哥哥。”
他笑了笑:“甭喊哥哥,喊我文沭就成。幹吃馍馍哽嗓子,你要不,回屋灌杯水再出來?”
我啃馍馍的動作一僵:“我不敢。”
文沭驚了個奇:“怎麼,主上舍得給你歸心蓮,舍不得讓你喝口水?”
我扒拉着剩下的馍馍,埋頭,癟嘴:“我把他惹到了,我會被拆得連骨頭都不剩的。”
文沭張大嘴巴,向我豎了個大拇指,然後退到一旁,當值去了。
我啃完剩下的馍馍,又将歸心蓮捧着,背靠門闆睡了個回籠覺。這一覺,我睡到日上三竿,再醒來的時候,當值兵将又換了。
早上的馍馍已經消化了,我看着歸心蓮,正思考要不要吃了它。忽然,高台下走來一道暗紅色的影,他左手背在身後,右手卷着文書,表情淡漠得可怕。
“君上……”
我從地上爬起來,雙腿蜷得太久,一時站不穩,便扶着柱子,戰戰兢兢等他過來。可他直視前方,推門進去再把門關上,從頭到尾,連看也沒看我一眼。
“君上我錯了,你饒了我吧……”
“要不,打我罵我也成,求求君上,不要不理我……”
“君上,你把我骨頭拆了吧,君上啊……”
門闆裡頭沒動靜,我把心一沉,撲通跪了下去:“我給君上跪下,君上消氣了就理我好不好?”
突然,門開了。
文沭說的沒錯,扶青果然沒什麼表情。可正這沒有表情的表情,才吓得我渾身一抖:“君上……”
扶青看了我一會兒:“你不必跪了。”
我以為扶青心軟了,正竊喜的時候,他卻又道:“離開魔界,不要讓孤看到你。”
我驚了一驚,蜷着膝蓋挪過去:“君上不要趕我走,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撒謊了。”
扶青漠道:“你用不着保證,隻要滾到孤看不到的地方就行了。”
我怕他關門,便伸手抵在門框上:“我不滾,我不滾。我知道君上在說氣話,我要是真的滾了,君上會難過的。”
我甚佩服自己,這麼不要臉的話也說得出口。反正豁出去了,隻要臉皮厚,魔君吃個透。
他哼一聲,冷笑道:“秦子暮,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難不成,沒有你孤會活不下去?罷了,你想跪就跪吧,跪累了找司徒星去,反正你們兩個沆瀣一氣,讓他送你走得遠遠的,再也别回來!”
他沒關門,卻在門口布上一層結界,轉身踏入大殿的最深處,消失了。
我撫了撫歸心蓮,把身子縮成慫巴巴的一團:“蓮啊,君上不理我了,怎麼辦啊……”
背後,文沭捧來一碗熱騰騰的湯:“餓了不,來碗南瓜湯?”
我聞不得這股味,一聞,肚子就響了:“不該你當值,怎麼過來了?”
文沭攪着湯,吹了吹:“怕你餓死了,送口吃的給你。怎麼着,不要啊?”
“要的要的。”我放下蓮,端湯喝了一大口,“哇,好甜啊。”
文沭笑道:“不錯吧,我做的南瓜湯,那是魔界最好喝的。你慢慢喝,不夠還有。”
我舀一口南瓜,邊吃邊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文沭坐在台階上:“本來不知道,後來問了問,就知道了。你不就是跟着缥缈宮跑的那丫頭嗎,叫……叫秦子暮?”
誠然,我驚呆了:“那你還給我送湯?”
文沭一擺手,大咧咧道:“我跟他們不一樣,我雖然不太喜歡犯錯的,可我特别喜歡浪子回頭的。你盡管跪,我給你管飯,哪怕累死你凍死你,也不會餓死你。”
呃,話是好話,怎麼這麼别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