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掙不出去,便狠跺他腳:“你死了就是交代,放開我!”
霍相君耳朵有問題,姑奶奶讓他放開,他卻把姑奶奶撈進懷裡:“你别說這些話傷我,也别再做輕薄之事了,男女授受不親。”
講個笑話,有個男人抱着我跟我說,男女授受不親。
我這雙腳,跺得快沒力了:“說一套做一套,果真是你風格!”
霍相君一頓:“我,說一套做一套?”
他這一頓,我總算掙出來:“想起來待我好,想起來要殺我,可不是說一套做一套嗎?方才算我欠你人情,加上玉牌幫我兩次,統共三次。這三次人情我還你,但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以慰娘親在天之靈!”
我說罷要走,他攔過來:“主上四處找你,現在出去會被發現的!”
我将他撥開:“那就讓他發現好了,我情願回阙宮也不要留在你這兒!反正你從未見過我,那我也從未見過你,我們之間隻剩三次人情和弑母血仇,除此以外,再無交集!”
我開門,站了站,又轉身道:“你給我記好了,我心悅你,我心悅你,我心悅你!”
霍相君怔住:“啊?”
我怒叱:“好話不說二,呸,好話不說四遍!”
霍相君一咳,竟抿唇笑了:“我也是。”
老子知道你也是,否則就不會殺我娘還火燒繁縷苑了,混蛋!
我哼一聲,掉頭而去。霍相君沒再堵路,聽書便也不攔,由着在下昂首闊步走出百笙軒。走着走着,我拾到一塊眼熟的絹帕,湊近瞧,才知這不是什麼絹帕,而是被我絞下來,又被色坯子領頭兵搶走的那小塊金蠶雪紗。
诶,怎會掉在這兒?
冷不丁一聲吼,吓破老子的膽:“死女人,守株待兔也能把你守出來!”
好執着的色坯子領頭兵,我伸手,喊了個停:“抓我可以,先回答一個問題!”
他當自己是貓兒,耍弄我這嗷嗷待捕的小老鼠:“問,看你能問出什麼來。”
我向四方指了指:“東南西北,哪邊是西?”
領頭兵朝我身後努嘴:“迫不及待想歸西?放心,我很憐香惜玉,絕不會讓你死得這麼便宜!”
我系上面巾,福身道:“謝謝啊。”
謝完,轉身,拔腿就跑!
适才在暗閣裡,我攪亂空氣,扶青一定有所感應。他那番話是說給我聽的,什麼親自尋西面,什麼留下東面讓我跑,信了他的邪。這皇帝老子,此刻定像領頭兵守株待兔一樣在東面守我,老子偏要往西。
領頭兵身懷法力,我跑不過他,便鑽林子藏草垛,沾了一身土和沙。唉,生活不易,我太難了。
然,跑着跑着,我停下了。
好熟悉的景緻,水塘,土路,梨花樹,西面竟是菡溪灣?
那色坯子領頭兵,簡直王八咬人死不撒嘴。我不過停下一會兒,他便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把摟道:“喲,跑到偏僻之地就停下了,你故意的吧?”
我掙開他,扭頭刮一耳光:“你有病吧,老追着我幹嘛!”
姑奶奶不想再打人了,今天刮出去四巴掌,手好疼。
領頭兵不怒反笑:“這麼漂亮的臉蛋,蒙着幹嘛?你跟了我,還怕不比現在過得好?”
他前一步,我退一步,直直退到梨花樹下:“我是秦子暮,你敢過來,小心吃不了兜着走!我告訴奉虔叔叔和司徒哥哥,讓他們收拾你!”
領頭兵不為所動:“昨天你可不是這麼說的,現在又是秦子暮了?好啊,你告訴去啊,讓他們收拾我啊?”
我雙手交錯,施出完整的壞東西訣:“星若你快來啊,有人欺負我!”
領頭兵摩拳擦掌,撲身過來:“星若?你可打聽打聽,誰敢得罪我!”
我躲至梨花樹後,想爬上去,卻被他拽下來:“滾開,我真的是秦子暮!君上,君上,扶青哥哥!”
風中一團青火,拂過水塘,拂過土路,拂過梨花滿枝桠,将那領頭兵重重卷了出去。不等他反應,扶青已然立在跟前,目光駭人:“她說她是秦子暮,你沒聽到嗎?”
領頭兵蜷在地上,呆愣幾許,驚恐萬狀:“主上饒命,她昨夜不是這麼說的,我以為她撒謊!”
扶青鳳眸一凜:“這麼說,是她的錯咯?”
他叩頭碰地,磕得鮮血淋漓:“是屬下的錯,是屬下的錯,屬下再也不敢了!”
扶青狠道:“你不是再也不敢了,而是再也沒有機會敢了。”
說罷,火光焚盡其身,任他聲嘶力竭,哭喊震天,卻終被烈焰所噬,連飛灰都不剩下。
我癱倒在梨花樹下,背後咯得生疼,正要起來,忽覺全身負重不能動。皇帝老子單手擒我雙臂,高高在上,君臨天下:“就知道你會往西處躲,小兔崽子我,有沒有本事逮你啊?”
我方才歇斯底裡,現下卻形骸僵直說不出話,隻能眼睜睜看着他,一點一點,輕拈開覆面雪紗:“這張臉,好久不見了。”
梨花似雪散落,赤衣紅袍間,浸染出雜亂無章的白。他唇瓣溫涼,蜻蜓點水般吻上我嘴角,好奇怪,是什麼東西撲通撲通的?啊,春深似海,春暖花開,春色撩人,春閨怨……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