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青笑了一笑:“是啊,他要成親了,暮暮快有個嫂嫂了。”
我牽住他袖袍的一角:“扶青哥哥,下月十六我想回去看看,要不你陪着我一塊兒好不好?”
其實,我沒想讓他陪着,不過委婉地求他允準罷了。
扶青很認真地瞧了我半晌:“暮暮兩袖清風,可有錢,可有禮?還是打算空着手去?”
這個…………
我欲奪那錦盒,扶青手一擡,舉出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度:“方才給你不要,現在卻來搶,是何道理?”
我腳跟踮得老高,胳膊伸得老長,就是夠不着:“給我當然不要,給哥哥嫂嫂就不一樣了,人都說鴛鴦成雙蓮開并蒂,這簪子可是頂合适的賀禮啊!”
扶青悶悶哼了哼:“這雙蓮并蒂簪是給你的,自己要就拿去,旁人不行。”
縱然十五歲的我要比八歲的我高出一大截,可無論是當年和他搶玉牌,還是現在和他搶發簪,結局竟都是一樣的。我沒勁兒了,幹脆把扶青當根柱子,靠在他身上吃力地喘了喘:“那不是别人那是我哥哥!”
他又哼了哼:“那是你哥哥,我與秦家非親非故,憑甚給他東西?”
我苦思冥想道:“扶青哥哥同我有親有故,而我同秦家有親有故,哥哥又是秦家獨子。這樣算下來,扶青哥哥和秦家,可不就有親有故了嗎?”
他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好流暢的邏輯,簡直嚴絲合縫毫無破綻,隻是不知我與暮暮和親何故啊?”
這問題頗為棘手,我食指戳了戳下颌,繞着房間來回踱步整三圈:“唔,我是,我是扶青哥哥的妹妹呀!”
他一張臭臉拉得老長:“那可真是抱歉了,父王母後隻生我一個,既無兄弟姐妹更無你這個妹妹。”
是以,我又繞着房間,來回踱步整三圈:““扶青哥哥不但教我讀書寫字,還教我學了兩年法術,所以我是扶青哥哥的徒弟呀!”
扶青對這個回答仍不滿意:“我正是嫌你不省心,才順手推給柏無暇的,此類徒弟少一個是一個。”
妹妹不行徒弟也不行,阙宮又不要侍女,難不成喊爹?可十歲那年喊過一回,他反應不大高興呢。
嘶,甚頭痛。
扶青有些許無可奈何,隻默默将我牽出芳華室,繞幾個彎徑直停在了藏寶室門口:“雙蓮并蒂簪不能給,至于其他的,你自己進去挑吧。”
此地與芳華室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格調,連地磚都那麼富麗堂皇,俨然一座金屋。飾架整齊錯落,滿地箱箧無數,玉石珍寶星羅棋布,織錦绫羅數不勝數。
好有錢的皇帝老子啊!
我咬緊嘴巴,眼眶裡都是淚,手爪子在他衣袍上抓啊抓:“扶青哥哥這般财大氣粗,清秋不不說抓牢實些,竟還下毒。她是不是,她是不是……”
扶青斜了我一眼:“她是不是什麼?”
我攀住他胳膊眼淚嘩嘩而下:“她是不是缺心眼啊!”
扶青一把推我進去,說話尤其的暴躁,也尤其的倨傲:“清秋不但缺心眼,還又癡又傻又笨又呆,她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蠢物!進去選吧,要什麼都給你,喜歡什麼都給你!”
我擦把眼睛,甚恍惚地繞了一圈,最後摟上一匹灑金絲帛:“诶,這個……”
扶青跟上來道:“這與金絲甲類似,可防普通的刀槍劍戟,卻比金絲甲要輕盈許多。”
我把絲帛塞給他轉頭又盯上了另外一個:“诶,這個……”
扶青不厭其煩道:“這是千年冷玉雕琢而成的石榴簪,且石榴有多子多福之意,送來做賀禮倒也合适。”
我一邊問一邊遞向他跟前:“诶,這個……”
扶青已成習慣地接過我手裡的玉扳指:“這也是千年冷玉制成的,你哥哥出入大小場合,想來需要。”
我又摸上一圈镯子:“诶,這個……”
扶青娓娓道:“這霞光镯是由四季彩霞繪染而成,入夜後映襯着新娘子的喜服,便如身披流霞一般,光彩耀目。”
半個時辰後。
扶青捧着大大小小的一堆,我抓了抓頭發,甚苦惱:“似乎太多了,我再挑出來些,挑哪個出來比較好呢?擋刀劍的不能挑,多子多福的不能挑,頂漂亮的不能挑長體面的也不能挑……”
他懶得理我,手捧一堆東西出去,全數交給阙宮外的兩個兵将:“你們去找些好看的錦盒裝起來,然後送到碧滢小築,交給芍漪便是。”
我磕巴道:“太……太……太……太多了!”
扶青陰陽怪氣地道:“清秋缺心眼,所以這些東西沒她份,暮暮可不會像她一樣缺心眼吧?”
我磕巴得更厲害了:“我缺……我缺……我缺……我缺心眼我就是傻子!”
扶青手一晃變出方才那個裝着雙蓮并蒂簪的錦盒:“傻子,該收的都收了,總不差這一個吧?”
我顫抖着把盒子捧進手裡,頓時聳了聳鼻子,由衷感歎道:“将來誰要能做扶青哥哥的新娘子,那該有多幸福,多圓滿啊!”
扶青揚一抹不大明顯的笑容:“知道就好。”繼而又道:“我還有事,你先回去吧,以後練功讀書需更加勤謹不可懈怠。”
說完他走了,我剛下兩階高台,卻忽然反應過來一個很嚴肅的問題。說好舊債未嘗不可添新債,說好不能要他東西,我怎麼滿載而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