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情況,既然扶青已向紫虞表明心迹,那他怎麼能允許别的男人向自己告假陪自己的女人呢?不但讓他們一邊觀景一邊喝茶,還給茶起了個應景的名兒,心未免也太大了吧?!
我向兵将道了聲謝,摟着衣裳蜷坐在金柱後面,既保證扶青回來能一眼看見,又保證不會被旁人瞧去了有礙觀瞻。随後仰頭那麼一靠,三聲呵欠後,眯睡着了。
我夢到一隻狐狸。
一隻長着九條尾巴的狐狸。
一隻長着九條尾巴的雪白色的狐狸。
狐狸被困在冰柱裡,毛茸茸的耳朵高高豎起,九條尾巴像水草一樣遊來蕩去。它歪着小腦袋,兩隻眼睛黢黑明亮,不斷發出嗚咽般的悲鳴。
千山萬壑,漫天皚皚白雪,卻一點兒也感覺不到冷。
我把手掌貼在冰柱上,它抖擻着溜光水滑的皮毛,擡起狐狸爪子貼在冰柱的另一面。
“小狐狸,你叫什麼名字啊?”
它放下爪子,一筆一劃在雪地裡撥出兩個字——百裡。
然後,我醒了。
此刻麗日當空已近晌午,阙宮殿外的金廊柱下,陽光略有些刺目。
我擡手擋了擋,隻見扶青倚坐一旁,胳膊慵懶搭在膝蓋上,正一臉饒有興緻地看着我:“你是來同我解釋昨天晚上去哪兒了嗎?”
昨天夜裡,我一度覺得自己很清醒,然實際上卻隻是做了一場鬼壓床的夢。而現在,我雖然醒着,可意識尚有些迷糊,便理所當然地以為自己還在做夢。我甚至把扶青當成那隻白狐狸,不但眯着眼睛往前湊了湊,還在他臉上邊揉邊道:“狐狸精……”
扶青由着我揉弄,并埋下頭,溫柔道:“我哪點兒像狐狸精啊?”
他這一問,我徹底被吓清醒了。
我原是沖着妘妁母親的下落來讨清虛鏡的,可礙于昨晚和扶青發生了點兒不愉快,便摟着袍子來找他緩和氣氛。然則,氣氛還沒開始緩和,就被這聲‘狐狸精’搞得更僵了。
看他不像生氣的樣子,我忙拍着胸脯,補救道:“我沒說你,我在說我自己,我自己是狐狸精!”
他深以為然:“我也覺得你是個狐狸精。”
“…………”
我不斷安慰自己,這個人是皇帝老子,說話不留情面很正常。為清虛鏡,我不能同他鬧脾氣,隻得撲哧撲哧從地上爬起來,托住他胳膊甚殷勤地攙一把道:“扶青哥哥,你怎麼能坐地上呢,被别人瞧去多不好啊?衣服髒了沒,要不要脫下來,我拿回去幫你洗洗?”
扶青瞟我一眼,拂了拂袖口,語氣淡然:“有話直說。”
我巴巴遞上袍子:“我昨天不該回去那麼晚,讓扶青哥哥擔驚受怕,對不起。你看我已經把衣裳縫好了,雖然醜兮兮的,但是……”
他接過袍子一瞧,對着針線口連連哼笑,絲毫不掩飾那嫌棄的表情:“線條扭曲針腳雜亂還松松垮垮,能把衣裳縫得這麼醜,你也真是個人才。”
“…………”
我知他耿直起來不留情面,可短時間裡被膈應兩次,心裡未免有些受不住:“這可是我一針一線縫出來的……”
“果然詩書裡寫得不錯,為君上者通常都無情無義。”他忽然将我昨晚的話幽幽念了出來,“這不是你說的嗎?”
我:“你聽我解釋……”
他接着念:“将來找相公,定得找個柔情似水的,既不花心風流又能從一而終的。”念完反問一句:“你是意思是,我花心風流且不從一而終?”
大哥,咱摸摸良心,你不花心不風流嗎,你覺得自己從一而終嗎?
扶青步步逼近,我便隻能步步後退,即使心裡萬般不贊同,話到嘴邊也隻剩下蒼白無力的五個字:“你聽我解釋……”
退無可退時,我轉身欲推門進去,卻被他從身後圈過雙臂往懷裡一鎖:“其實遼姜那種男人就很不錯,看似冷冰冰又寡言少語,實則柔情全在骨子裡。”
最後,他埋頭貼于我耳畔,低啞又沉悶地說道:“你現在可以開始解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