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相君茫然呆坐了半刻,像極一塊木頭樁子,半刻後淡淡地,極溫潤道:“我沒去。”
我沒聽明白:“什麼沒去?”
霍相君無比輕柔地笑了笑:“今日午後,我瞧見那隻風筝了,總覺得不是你放的所以并未去掌夢亭。既然風筝是主上的,那他對你親近也是意料中事,否則何必千方百計引我過去看戲?放心吧,我什麼都沒看到,即使看到也不會怪你,因此你永遠不必向我解釋什麼。至于妘妁,我既答應過你,就一定保護她周全。”
這番話還真是讓人五味雜陳。
我将夢裡聽到的重複一遍:“你不如直接一刀把我給捅死,就此報了五年前那樁仇,我也将醉靈交出去,大家兩不相欠!”随即問他:“你方才不是打算這麼說麼?”
霍相君尴尬抽了抽嘴角:“你不如直接一刀把我給捅死,就此報了五年前那樁仇,我也可得一個解脫。”短暫的沉默後:“這才是我想說的。”
我:“…………”
他還不忘補充一句:“我若想把醉靈交出去一開始就不會留下她了。”
我揉了把幹澀的眼睛:“現在想着解脫,你當初殺人的時候,可曾預料過會有今日?
他支頤在轎壁上:“我那晚曾告訴過你,如果說出來的話沒有用,那還不如咬緊牙關隐忍到底。我可以忍受你恨我,也可以忍受你打我罵我,但我忍受不了什麼授受可親,與其如此你還不如殺了我痛快些。”
軟轎裡,我傾身上前,一刀架住他脖子:“你以為我不敢?”
霍相君不慌不忙:“變刀的速度太慢了,鉗制敵人的速度太慢了,若你是天兵死一百次都不夠。”
我冷笑:“你現在可受了傷。”
猝不及防,眼前晃影一閃,霍相君将我挾進懷裡,刀背那側輕輕抵在脖子上:“我說的就是現在,否則你連刀都變不出來。”
他大爺的。
我氣得低吼:“放開!”
刀子在他手裡散做飛灰,霍相君凝神半日,凄凄然道:“五年前的暮暮會叫我放開嗎?”
說罷他又道:“便是親兄妹也沒有授受可親的說法,無論主上私下裡都教過你什麼,别忘了男女大防不可逾越。非禮勿言非禮勿聽非禮勿視非禮勿動,女兒出嫁前絕不能與男子有接觸,這些可都是人界的禮儀規矩。暮暮,我尊重你你也要尊重我,總不至讓我教你人界的規矩吧?”
我反問他:“你是在暗示我跟扶青哥哥保持距離嗎?”
霍相君直截了當:“是明示。”
明示?
雜碎,跟這兒耀武揚威,有能耐上阙宮明示去,說不定還能讓皇帝老子心情好些。一下說不必解釋,一下又扯到人界禮儀,合着好賴話都讓他給說了。
我從霍相君懷裡強掙出去,盡量挪坐得遠些,怪聲怪氣道:“要明示就明示他,又不是我想去遊園的,你們能不能别總折騰我啊?譬如扶青哥哥說我和他授受可親你卻說男女大防不可逾越,再譬如白天去掌夢亭遊園放風筝,你說你沒去他說你去了,我到底信誰啊?”
霍相君道:“我真的沒去。”
到這時,我方才覺出不對,側過眸子掃了他一眼:“可扶青哥哥那時候分明說你去了,還說你一直跟到碧滢小築,他沒必要騙我吧?”
霍相君反問得我啞口無言:“明知可能是陷阱你會去嗎?”
半晌,他冷笑,凜着眉道:“要麼是主上在套你的話,要麼是有人存心變成我的樣子,讓主上誤以為我看到風筝赴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