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她便将那絲帕捧了出來,小心翼翼托舉在手裡,捏住帕子的邊角,一點一點揭開:“這便是虞主子賞給玉檸的寶貝。”
我一眼看得真切,那帕子裡包的,是顆梵靜丹。
扶青似乎早已見過她手裡的梵靜丹,遂并未将注意力放在這上頭,隻着眼凝眸看向紫虞,什麼話也不說。
紫虞眼皮一跳,卻在與扶青目光交彙時,将情緒盡數斂進睫毛下的暗影裡:“純屬一派胡言,我根本不認識什麼玉檸,又豈會無緣無故的賞給她梵靜丹?”
說完,紫虞視線一轉,不偏不倚落在織雲身上,無形的威壓如有實質般令她震栗。
霍相君悠悠往前走了幾步,不偏不倚擋住她的視線,繼而垂下眼角餘光,向織雲一掃:“你繼續。”
織雲緊繃的脊背松了松,待呼吸趨于平穩,才又說道:“玉檸說,她和虞主子達成一樁交易,作為附加條件才騙得虞主子賞下這顆梵靜丹。”
我不解:“騙?”
織雲低垂着眉眼,指尖忐忑地揉蹭衣角,既不敢看我也不敢看紫虞:
“玉檸并未透露具體的交易内容,隻說虞主子吩咐她辦一件事,此事若成,既能為虞主子免除煩惱,也可告慰死去的玉梧。玉檸還說,知我近來修行到了瓶頸,功力一直停滞不前,有個禮物,可助我突破瓶頸提升修為。緊接着,她便拿出了這顆梵靜丹,讓我無論如何藏好,别叫人發現了。”
“梵靜丹貴重難求,若無主子開恩賞賜,像我們這等小小侍女,日常連看一眼都是奢望,更遑論像她這樣拿在手裡。她一時說藏,一時說别叫人發現,我便以為這是偷的不敢收。玉檸又說,這是虞主子賞的,是她編了個謊話騙來的。”
“玉檸借口自己法力低微,擔心辦不好差事有負虞主子所托,以求萬無一失為由騙虞主子賞下這梵靜丹。實則卻背地裡将梵靜丹給了我,用來助我修煉提升道行,她自己根本沒吃。”
“我問玉檸,為何要對虞主子撒謊,為何不能直說梵靜丹是替我求的?”
“玉檸想了想回答說,明日虞主子會送她出遠門,若不撒謊便會将我也牽扯進來,到時我就得和她一塊兒出遠門了。她不希望我出遠門,她希望我留在魔界努力修煉,将來終有一日就可以不用再做侍女了。我原想追問,出遠門去哪裡,她卻隻道一句珍重,然後再不發一言轉身走了。”
“第二日,聽聞虞主子毒發吐血,主上和子暮姑娘同去了映月樓探望…………”說到這兒,織雲話音裡微微顫抖,淚水蓄在眼眶裡強忍着不敢落下,“也正是從那天起,我再沒見過玉檸,她就這麼消失了。”
“正是那天,紫虞毒發吐血,主上和暮暮同去映月樓,暮暮孤身返回的路上被死士持刀重傷。”霍相君靜靜看了她一眼,“你會哭,就代表已經知道,所謂出遠門是什麼意思了。”
織雲猶豫許久,才微微把頭擡起,嗓聲破碎地問了句:“她死了是不是?”
霍相君說得直白露骨:“她死是必然的,幕後主謀為絕後患,不會留下任何一個活口。”
他說着,側眼掠向紫虞,繼而深深地道出一句:“若是被這位幕後主謀知道,她給出去的梵靜丹并未随着玉檸之死而消失,那麼留着梵靜丹的你,也會死。”
滿殿諸魔,加起來不知多少雙眼睛,誰都看得出霍相君現下正和紫虞博弈。扶青對紫虞,素來是禮重有加,今日卻似乎一反常态,竟放任了霍相君對她發難。因此除司徒星和遼姜以外,旁人縱有疑問也不敢貿然插嘴,隻怕稍不留意便揣錯君心站錯了隊。
柏無暇環顧四周望了望,見諸魔心有疑慮卻都不敢說話,便索性當一回出頭鳥替他們開這個口:“不過一顆梵靜丹而已,這上頭也沒刻着名字,憑什麼說是紫虞給的?”
“因為這不是尋常的梵靜丹。”霍相君正等着她這句話,當即望向所有人,目光如炬,“尋常梵靜丹,吃下去一顆隻能增長百年法力,而這顆梵靜丹被整整注入了五百年的法力和修為。”
司徒星幾乎條件反射般脫口而出:“就像主上對流婳那樣?!”
梵靜丹對修為并無增益,縱吃一顆,也隻能提升百年法力。修為為池法力為水,若池子小了,灌再多水也是枉然。且梵靜丹原本的力量太過純厚,吃少了沒什麼用,吃多了身體又受不住。因此,若想使人快速變強,就需得對梵靜丹做一些改動。譬如将梵靜丹原本的力量剝離,注入别人的法力和修為代替,制成新的梵靜丹。
扶青和奉虔對我如是,指使玉檸之人,亦如是。
霍相君拿起被織雲托在手裡的那顆梵靜丹,越過紫虞一步一步走向思琴,撐着單膝蹲了下來,與她目光平視:“若我探知無誤,貌似這顆梵靜丹裡,注入的是你的法力修為。”
思琴軟着身子伏在地上,下意識往後縮了縮,眼裡滿是驚懼。
霍相君起身,投下一道陰影,帶着刺骨的殺氣:“不着急,我給你時間,想清楚了再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