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榜上找着自己的名字。
然而其實并不需要他找。
顧懷安的名字赫然就列在第三,如上一世一般,他是名副其實的探花。
隻是他的名字……
林端緊緊盯着排在顧懷安上面的那一個名字,一時反應不過來。
難道這一次春闱,會有和他一樣同名同姓的考生嗎?
考生本人的名字旁邊,都會寫上考生的父母籍貫。
那都是他熟悉的人,熟悉的地方。
是他的父母和他的家鄉。
林端閉上雙眼,兩行眼淚落下,再也忍不住哽咽出聲。
那是他的名字。
是他的名次。
顧懷安也是激動不已,原地喊叫幾聲之後才重新冷靜下來,歡喜地看向身邊的林端,熱淚盈眶:“林兄!我們都中了!我們都中了!”
“是。”
林端已經冷靜下來,隻有微啞的聲音還能讓人感覺出他情緒的起伏:“我們都中了,我是榜眼,你是探花。”
已經知道了成績,也沒有繼續留下來的必要,兩人擠出人群,顧懷安準備親自回顧府報喜。
林端自然不會阻攔,和顧懷安道别之後,自己便一個人朝顧懷安的宅子走去。
天還未亮,晨風吹起還有一絲絲的涼意,林端行走在路上,卻隻感覺心頭越來越滾燙。
和上一世不一樣的成績,是不是代表他總會有能和衛麟書抗衡的能力?
離宅子還有一條街的時候,林端漸漸慢下腳步。
方才太過激動,竟未想起來他這一世的文章和上一世的文章是一模一樣的。
一字不差的文章,為什麼上一世不過是二甲,這一次卻會是一甲榜眼?
為什麼?
為什麼?
難道他的成績在上一世經過什麼不為人知的波折嗎?
他被山長先生都說沒什麼大問題的文章,在上一世真的就隻配得到二甲十九的名次嗎?
想到這一件事的林端幾乎是連路都無法再走下去,他不顧形象地坐在街邊,腦海中的思緒翻騰個不停。
他來到京城的一切都是和上一世沒有什麼變化的。
一樣的學習,一樣的念書,一樣的參加考試……
不,還是有不一樣的。
這一世他帶着郁良夜姐弟,這一世為保他們周全,他選擇住在顧家的宅子。
而上一世他租住的,隻是一個普通的民宅。
那個民宅,好像是一個在高門大戶做活的人的宅子。
他似乎依稀聽過其他租住的學子談起過,那人好像是在長安街的一戶宅子裡做管家。
長安街。
林端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渾渾噩噩來到這條街道的。
這是他雖然隻來過數次卻印象深刻的街道。
這裡的每一戶人家都是朝中的高官大員。
林端緊盯着自己對面緊閉的朱紅色大門,看見上面牌匾上鐵鈎銀劃兩個描金的大字——衛府。
長安街上和他淵源最深的一戶人家。
衛府的管家……
林端甚至還能回憶起衛府管家将房子租給他第一日時說的話:“若是你能春闱高中,到時我定将你引薦給貴人。”
這句話他不隻對一個人說過,接連幾日,林端都聽過他對不同的學子說同樣的話。
隻是當時毫不在意,現在想來卻感覺背後隐有深意。
衛府管家背後的貴人,還能有誰?
儀元殿,朝臣陸陸續續從殿内走出。
景冕和衛麟書并肩而行,兩人落在人群後面,朝禦花園的方向走去。
周圍都是開闊地,并無偷聽或被人窺伺的可能,景冕這才站定,和衛麟書說起近日的打算。
“朝中接連上疏請立太子,可我看父皇并無意想讓誰入主東宮,這樣下去,不知道又會生出多少變故。”
衛麟書知道他談起這件事的意思,隻沉聲道:“你交給我的事我已經派人去做了,下午我就将考中的名單交給你,你看中誰,我便讓人去同他談。”
“好。”景冕拍了拍衛麟書的肩,松了一口氣:“多虧還有你在朝中做我的臂膀,不然若是我親自去做這件事,還不知道會惹出多少麻煩。”
他話語中藏着一絲欣喜,衛麟書面上卻并未放松下來。
“這一次我們運氣不好,并無名次太過靠前的考生,若是入朝,也隻是擔任小官,作用不大。”
景冕皺眉:“若是……從名次靠前的考生中選人呢?前二十名考生中,能不能讓那些人投靠我們?”
“前二十名裡面,有九名都是京城官家的子弟,隻有剩下的十一人才是外地來的,其中還有家世不顯之人。”
“家世不顯才好。”景冕踱步走過一個來回,思索道,“家世不顯才有所求,有所求怎麼會不願意為我們辦事?”
衛麟書了然點頭:“我會派人去找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