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家?”
顧懷玉聰慧,一聽他這話便想起之前入夜顧懷安還帶人過來拜見祖母的事情,盯着他道:“這位姑娘的夫婿,可是你的好友同窗林端?”
“是。”
“祖母說過,她的拜帖是給文德大長公主的,請文德大長公主派人去衛府走一遭,你好友的仇家,不會是衛麟書吧?”
顧懷安隐隐開始有些後悔自己說得這麼多了,他懇求地看着顧懷玉:“姐姐,你會因為這件事不讓郁姑娘搬進來嗎?”
“我哪有那麼出爾反爾?”顧懷玉看着顧懷安的表情有些想笑,伸手拍了顧懷安一下,而後才端正了神色,“顧家從來不怕事,有諾必踐,你既答應了朋友,就隻管把人接來就是了。”
得了顧懷玉的承諾,顧懷安終于放下心來,次日一早,在上值的時候告訴了林端這個好消息。
林端也放下心來,身在顧府,至少郁良夜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那麼今日下值,我便将她送過去。”
顧懷安點頭,又有些好奇:“你是怎麼說服郁姑娘的?她這麼簡單就答應了一個人搬到顧府?”
林端想着郁良夜昨晚朦胧的淚眼,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昨日将潛藏在身邊的危險對郁良夜和盤托出。
在他身邊,郁良夜遭受到的隻可能是無處不在的監視和無孔不入的威脅,像被擄掠到衛府的事情,在以後也可能會時有發生。
甚至,還會有比這還要危險的不可想象的事情。
當時郁良夜聽完之後,隻是沉默的低着頭不肯說話。
他以為是他的話太重吓到了郁良夜,伸手想要拍拍她的肩,卻沒想到,他的手剛碰到郁良夜的肩膀,郁良夜便擡起頭來。
那雙慣常笑得彎彎的眼睛,裡面噙着滿眼淚水。
一擡頭,淚珠便落了下來。
一滴一滴,像千斤巨石一般砸在他的心上。
連帶着他想要說出口的話,也被這淚水淹沒。
他以為自己還要因為這再多勸郁良夜兩天,卻沒想到,今日一早,在兩人吃飯的時候,郁良夜已經能平靜地說出願意聽他的安排,他怎樣做都可以。
縱然知道這話或許并非真的出自她的本心,然此事宜早不宜遲,既然已決定将她送到顧家,那便今日下值就将她送過去。
顧懷安見林端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不回答他的話,忍不住輕咳一聲,伸手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道:“要想這麼久,難不成你讓郁姑娘搬過來,還和她吵了一架嗎?”
林端回神,沒有回答顧懷安的問題:“不管怎麼樣,隻要她能安全就好,哪怕怪我也沒有關系。”
衛府。
衛麟書今日無事在家中歇息,正在和韓良工一同用飯。
自從小産之後,兩人一起吃飯的時候少得可憐。
因此在用飯的時候,韓良工忍不住多看了衛麟書幾眼,目光中滿含柔情。
她的動作隐晦,然而又怎麼瞞得過在戰場上厮殺過對旁人視線極為敏感的衛麟書。
他看了韓良工一眼,提起了自己前兩天囑咐過韓良工的事情:“送過去給母親的那張地契,母親可收下了嗎?”
“母親已經收下了。”見衛麟書并未發現自己的小動作,韓良工心中不知道是失望還是慶幸,她掩下自己的情緒,回答衛麟書的問題,“相公教我說的話,我也都告訴了母親,想來過幾天他們應該就能收到那張地契。”
“那便好。”衛麟書說着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神色莫名。
雖然韓良工一切都是照衛麟書的吩咐去做的,可她卻并不知道這背後到底是因為什麼。
見衛麟書此刻心情還算不錯的樣子,韓良工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了句:“相公讓我送地契給母親,到底是為何?其實我可以直接将地契送給郁姑娘他們的。”
“那怎麼能一樣?”
那怎麼能一樣?
他又不是真的想給林端他們送宅子,隻不過是想借此試探母親對于此事的态度。
看他們對于彼此到底知道多少事情。
直接将宅子送給林端,那豈不是浪費了這樣一所好宅子?
衛麟書想着,隻覺得事情愈發有趣了起來,他的眼中,甚至帶上了一縷笑意。
韓良工沉默着給衛麟書夾了一筷小菜,沒有再多說話。
她和衛麟書已經成親将近半年,這半年來,除卻小産之後的這段時日,其他的時間她一直覺得衛麟書對她很好。
将管家大權交給她,和她相敬如賓,沒有通房沒有侍妾,唯一的一個湘姨娘,也隻是宮中賜婚下來的趙美人的侄女。
并且,衛麟書也極少去湘姨娘那裡,日常隻在她這裡和書房歇息。
她以為自己得到了天下最美滿的姻緣。
可此刻,韓良工看着衛麟書眼中意味不明的笑意,第一次開始有些懷疑自己。
她以為衛麟書對自己毫無隐瞞,全心信任,可現在看來,她終究還是沒有走進衛麟書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