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右手邊有個人影靠近,替她擋住了直射的光。
晏為貞和祝椿皆擡眸朝那個方向看了過去。
男孩褪去了厚重的校服外套,裡面就穿了件純白色的T恤,冷白的皮膚在猛烈的光下閃着細光,他慢條斯理地理了理領口,似是注意到身旁兩道追随着他的視線後,他斂眸探了過來。
是李問棠。
又是李問棠。
晏為貞率先回過頭。
下瞬,祝椿的左手邊也站過來了一個男孩。
被擠在中間的兩個女孩又下意識地轉頭朝那個方向看過去。
但男孩視線根本不在她倆身上,他挑了挑眉,繼而揚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另個男生。
是梁悟同。
此刻的局勢似是兩虎在争王。
氣氛劍拔弩張。
晏為貞和祝椿又靠近了點距離,讪讪地後退了半步。
“好,現在各自分好組。”
晏為貞看看自己手中已經被揉皺的紙條,又瞧瞧祝椿的。很好,她倆不是一組。繼而,她将目光投向離她最近的李問棠……手中的紙條。
她終于松了口氣。看來老天還是很眷顧她的,沒讓她和李問棠一組。
以她先前對李問棠的了解,這家夥體育指定不太好。
晏為貞笑意盈盈地跟祝椿換了位置,垂頭瞥了眼梁悟同的紙條确認。然後老宋将他們帶到球網旁,示意兩支隊伍在球網兩邊站好。
“其實對練很簡單,我先給你們示範一遍,然後你們自己嘗試着練一遍。”
老宋換到了李問棠的位置,将球打到晏為貞的方向。
“那個女生,你就用我剛才發球的方法,用手腕把球給打回來!”
還沒等晏為貞反應,球就直直朝她的額頭砸來。
站在她身後的梁悟同迅速跑過來想要幫她把球給擋回去。
但那瞬。
“啊——”
“不是,你有病吧,你撞我幹嘛,你去撞球啊!”
兩道聲音撞到一起。
周邊的同學慌亂地擠成一團,有人慌亂地去扶被誤傷的老宋。晏為貞站在原地,垂眸不可思議地看着自己用力将球拍了回去的手腕。
周身嘈雜,眼前是一層接一層圍在老宋前面的同學,身後……
晏為貞回眸,稍愣。
梁悟同坐在地上,裸露在外的手肘被磨出血了。而原本應該站在場外的李問棠此刻也跌坐在那裡。須臾幾秒,他不顧手臂後方汩汩留着的血,神色擔憂地快步朝她走過來。
他擡手抓住她的手腕,俯身認真去檢查她的手。
看見她發紅的手腕後,他的眼眶好似在那瞬間也變紅了。
他掀眸看向她,問道:“疼嗎?”
晏為貞怔然,迅速抽回手,沖他搖了下頭。
她注意到了他手臂上的傷,蹙眉說:“你手流血了。”
他将受傷的胳膊往後藏了點位置,回道:“我沒事的。”
“你記得去醫務室看看。”
李問棠想拉上她一起去,但她的視線卻早已略過了他,望向此刻踉踉跄跄從地上爬起來的梁悟同。而後,她擦身而過。
李問棠身形在她從他身旁跑過去的那秒,僵硬了。
腦子裡不合時宜地蹦出了一個很讨厭的想法,晏為貞喜歡那個男生。
好像很喜歡。
明明他也受傷了。
可她卻沒露一絲多餘的表情出來,而是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個男孩身上。
繼而他聽到女孩關切的聲音,她問他:“你還好嗎?”
他聽到男孩回她:“我沒什麼事。”
“你這還叫沒事?手肘這的皮都磨破了,還有膝蓋,肯定也受傷了,褲子都摔破了。”
男孩輕笑兩聲,回她:“我真沒事,我之前打籃球經常摔,隻是破點皮而已。”
他聽見女孩帶着哭腔的聲音:“那也不行,得去醫務室看看!”
男孩卻還在試圖轉移掉她的注意力:“你要不先去看看被你誤傷的老宋?”
“不行,我一定要陪你去醫務室看看,不然你自己肯定不會去的。”
男孩依舊在推辭:“我真沒事,老宋才更嚴重。”他望了過來,就看見站在原地,顯得有些落魄的李問棠,他頓了頓,又對晏為貞說,“或者你去看看那個男生?他傷得比我嚴重。”
“……那你一定要去醫務室哦!”
“你就快去吧,别擔心我了,我皮糙肉厚着呢。去吧。”
她嗔怪一句:“你怎麼這時候還跟我開着玩笑呢!”
李問棠回過頭的那秒,正巧看到男孩笑着摸了摸晏為貞的頭,而女孩眉眼彎起,笑得明媚。
她看見女孩扶着他的小臂,拉着他走上了台階,然後目送他一瘸一拐的背影離開。等他消失在視線裡後,女孩垂下頭在原地站了許久後才小跑着去看老宋。
全程她的視線,就沒在他的身上停留過。
好奇怪的感覺,比之前被她冷落那會兒,還要難過幾千幾萬倍。
那刻,腦海裡迅速閃過某個失眠夜裡,他清醒前的那個夢境。
他聽見她說,李問棠,我不是安徒生,不會編織結局美滿的童話故事。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我們之間的故事不是早就已經結束了嗎?
思想在進步,人也應該往前看,李問棠,你不要再原地踏步了。
她說,及時清醒,事事甘心。
她說,栽過跟頭就爬起來,可以偶爾懷念,但不能次次停留。
她說,也無風雨也無晴。
後來。他看見她哭着跟自己說,李問棠,你放過我吧。
她說,你憑什麼!李問棠,你憑什麼覺得不甘心!
她撕心裂肺地朝他吼着。
李問棠隻覺得,心都要碎了。
她說,你之前就這副鬼樣子,現在還是這樣。你是不是覺得我好欺負,就逮着我一個人玩兒!你沒來之前,我日子過的要有多開心就有多開心,我好不容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到底為什麼啊……到底為什麼要重新出現在我面前!
她說,你跟我演家庭倫理大劇呢?
她眼淚簌簌地落下,問他:“你不覺得很假嗎?”
女孩的聲音無力極了:“我真的……真的不想再糾結過去的事了。”
他好像真的做錯了。
錯得一塌糊塗。
可是,怎麼是她在哭呢。
明明錯的是他。
李問棠的指尖早已用力捏成了拳狀,他讪讪地垂下眸,後退了幾步。
晏為貞,你别再後退了。
我以後不靠近你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