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淇風故意說的惡毒,将心底的怨怼悉數吐出,卻見齊璟還是一副淡然縱容的模樣,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胡鬧的小孩,就如當時他一眼看穿了牡丹的把戲,對自己當初耀武揚威的模樣一并包容那樣。
這令趙淇風無比挫敗。
還真是個倒黴的冤大頭,劉湘玉沒想到這麼刺激,她咳了咳,不忘提示一旁入戲的趙無名:“阿頌,不是我,我沒有勾引過趙淇風。”
“小風,對不起。”少年心思簡單,齊璟卻不知道趙淇風簡單到了這種地步,皇室沒有多情種,偏偏到了趙淇風這裡就不一樣了。
他因為牡丹一時興起的撩撥便在意到了這時候,也當真曾為這件事傷過心。
這令齊璟想起了那位傳說中的三王爺,隻是為了一個小小琴師,便自願被貶為庶人。可是關于愛情,他卻将牡丹放在了最後一位,甚至曾多次抛下她。
心聲被洩露,這次輪到趙無名了靜默,他立馬對劉湘玉表态:“我跟他可不一樣。”
劉湘玉擺擺手表示不在意:“也能理解,你是皇帝,肯定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趙無名忽然以為到自己方才那句為何是多此一舉了,因為牡丹愛齊璟,完全将他放在了第一位,她的愛濃烈洶湧,如潮水般不停往上漲。
但劉湘玉不一樣,在她的觀念中,理智永遠是淩駕于感情之上的,尤其是個人的感情,她喜歡趙無名,在關鍵時刻卻依舊分得清楚,兩人的身份上的懸殊,職位上的責任,以及各種其他的人和事物,都在她心裡占據了一定的位置。
趙淇風别過頭,嘴硬道:“我早就不喜歡她了,要道歉也是她對我道歉。”
停頓了之後的古琴再次響起,卻亂了譜子。
“你來做什麼。”
師父曾經告訴過她,若是一個人心裡太雜,是彈不好琴的。
牡丹不強求自己,便抱着琴回到了馬車上,她望着趙淇風離開的方向,發了許久的呆,直到被這風激到了,她才放下了簾子,轉而又将視線凝聚在了那個奇怪的大箱子上面。
她緩緩靠近那個箱子,手指微微彎曲,在上面敲了敲。
“巫岷取我的血,日夜造的東西是什麼?”
牡丹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這份好奇心與她而言是利是弊她都不在乎,她隻要結果。
就像當初齊璟一言不發地走後,牡丹為了報複他便可以接近趙淇風一樣,她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周旋在二人之間,惡劣欣賞齊璟氣紅眼的表情。
而後在床榻上糾纏一番,她又轉身為别的男人撫琴,她喜歡齊璟那副克制不住自己的瘋狗模樣。
原本就不是什麼好人君子,卻偏偏要恪守禮節,與她劃清界限,牡丹不同意,齊璟他便休想。
可趙淇風卻對她有了情誼,常年浪迹在花場的牡丹第一次有了些愧疚的心理,她接近趙淇風,原本就是不單純的。
齊璟那樣聰明的一個人,甚至連他的弟弟都是個心黑的,不曾想到了趙淇風這裡卻單純的要命。
“牡丹娘子,有夠瘋的。”
劉湘玉張了張嘴,如是說道:“我真怕她這次來是想一刀捅了劉安珩。”
趙無名道:“她還有孩子。”
劉湘玉卻嗤笑一聲:“阿頌,你覺得她會在乎嗎?若是在乎便不會來了,她更在乎齊璟,更在乎真相,她絕對不會願意跟個傀儡一樣被人操縱着行走。”
“她的前半生不就是如此嗎。”
趙無名又問:“若是不在意,為何還留着這個孩子?”
猜來猜去,劉湘玉也答不上來了,趙無名偏不放過她,又問:“若是你,該當如何?”
牡丹将兩隻手放在蓋子上,卻因為力氣太小隻擡起了一點,她喘口氣,揉了揉發酸的手腕,用盡力氣卻也移開了半邊,她癱坐在地上,額頭沁滿了汗水。
空氣中突然傳來一股腐爛濃重的血腥味,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牡丹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她捂住自己的胸口,痛苦地倒在了地上,擡頭的時候正好透過那點打開的縫隙看到了裡面的東西。
是一個人。
她臉上的繃帶纏的結實,被黑乎乎的血漬浸透了,烏黑茂密的頭發如蛇般靈動從箱子裡面鑽出來,像有生命般爬向牡丹,在碰到她手的那一刻,忽又不動了。
箱子裡的女子歪了歪腦袋,忽然扯出了一抹僵硬詭異的笑,她尋着牡丹的方向,那雙同樣被繃帶包裹嚴實的手臂從裡面探出來,搭在了箱子上面,沖她發出嗬嗤的笑聲。
她的笑斷斷續續的,像是從嗓子裡擠出來的,在尋找一個滿意的聲音,牡丹被吓得有些不敢動,忽然發現這女子的笑聲最後和自己的愈來愈像。
“你,你叫什麼名字?”
“你,你叫什麼名字?”
那女子學她說話,便一直重複這句,剛開始那沉悶嘶啞的聲音漸漸和牡丹的重合,形成了一道聲音。
牡丹忽然沒那麼害怕了。
她突然睜開眼睛,全黑的瞳孔極其駭人,如蠅卵般的小蟲子從眼球中間鑽出來,終于露出了那消失的眼白。那雙冰冷的眼睛緊緊盯着她,死氣沉沉的目光空洞而冷漠,像磁石一樣貼着牡丹,叫她動彈不得。
“你,你叫什麼名字?”
她一邊說着,一邊從箱子裡爬出來,然後跪在牡丹的面前,解開自己臉上的繃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