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十九年,隆冬,天大寒。
巫岷站在山外,大雪落了一地,白的反光,刺眼,他身邊多了一個男子。
一切都要從南疆覆滅說起。
劉安珩想要複活滿娘的計劃還是失敗了,他渾渾噩噩地醒過來,身上已經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雪。入眼是白茫茫一片,竟是久違的下起了雪。
可是……
“朗鄂山從來不下雪的。”巫岷喃喃道,雪花落到他的手上,不過刹那便融成了水。
他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校服,又重複一遍:“朗鄂山從來不下雪的,我到底是誰?”
“劉安珩還是巫岷?”
那人問他:“你覺得你是誰?”
巫岷循聲望去,喊出了他的名字:“那海桑。”
“我戴着面具你都能瞧出來,”那海桑笑着說:“好久不見了,你還好嗎?”
巫岷看過去,似乎在仔細打量眼前的男人。
他穿的華麗,裡面是一身鵝黃色的廣袖直裾深衣,袖邊有兩隻煙青色的小鶴,腰間墜着一枚繡着海棠花的荷包,像是怕冷似地又裹了裹身上的狐裘披風。
一頭烏發随意披散在肩上,臉上戴着的攤面具倒是削弱了這幾分精美,偏生看上去又多了幾分别的韻味。
巫岷鮮少見到有人将這麼多顔色穿到身上的。他沉默半晌,沒有回答那海桑的問題,反問:“為什麼不是白鶴?”
那海桑愣了愣,似乎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
不等他回答,巫岷又說問:“31号和劉安珩呢?”
“歸一。”
巫岷有些茫然地看着這場雪。
第三遍說了那句話:“朗鄂山不應該下雪的。”
就如同我不該存在一樣,南疆不在了,玉人京死了。
那海桑嘲諷一聲:“不僅是朗鄂山,整個大祈都是這樣的,天災亦或人禍,大祈要完了。”
“所以為何是我活了下來。”
那海桑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耳邊傳來齊瑾的聲音,他掐算着時間,接着說:“并沒有結束。”
“巫岷,你隻當這與之前一樣,就可以,現在去梁府,将這枚荷包交給梁豐的夫人,你不是想救他的兒子嗎?”
巫岷收下荷包,卻抓不住那海桑的胳膊,内心的不安幾乎要将他淹沒,他說道:“我要做什麼?”
“我們還會再見的,巫岷。”
花滿樓。
方才還在哄鬧的人群變得安靜起來,劉瑾瑜和梁豐二人遲遲沒有動靜,仿佛剛才的對峙是一場錯覺。
似乎是早就料到了這個場面,二樓的賓客絲毫不見慌亂。
“你發什麼呆呢?”
外面黑天,寂靜的不像話,齊瑾打開窗戶,冷冽的寒風刺骨,吹得人猝不及防,他扒住門框,隻覺得有一股強大的吸力将他往外拽着。
梁竟則站起身,連忙幫他關上了窗戶。
被風吹了滿臉的霜雪。
“如此逼真,若不是知曉現在是酷暑,恐怕也以為是冬天了。”
幻術,他隻在一個人那裡接觸到過,他和齊璟幼時的老師,白術嚴。
齊瑾臉色極差:“又是幻境,這到底是什麼邪術。”
他将目光投向梁竟則,眼中的指責不言而喻。
“你發什麼呆呢,方才喊你兩聲都沒反應。”
梁竟則賠笑:“趙兄莫氣,我想問題太過投入,以至于晃了神。”
“可有什麼發現?”
齊瑾簡直是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這裡似真似假,眼前的人被掉包了也發現不了。
“劉瑾瑜被困住了。”
“什麼意思?”
“在他進入花滿樓的這一刻起,便困在了幻境裡。”梁竟則悠閑地坐在椅子上,問他:“今夜是什麼日子?”
“千顔仙宴。”
“不,更像是——同葬。”
齊瑾瞳孔一縮,斥道:“幾十名官員在此,你說是同葬?”
梁竟則眨眨眼,“狀元郎不是已經死了嗎?”
“眼下便隻能坐以待斃嗎,我要去找劉湘玉。”齊瑾有些擔憂趙無名和趙淇風,眼下的局面已經脫離了趙無名交給他的任務。
實在太過邪門。
梁竟則攔住他:“再等一刻鐘。”
“什麼?”齊瑾稍稍恢複理智。
“就能見到花魁了。”
“運氣好的話——還有劉湘玉和趙無名。”
梁府。
“你方才說什麼?”
梁豐望着眼前穿着奇怪的少年,臉上的表情古怪。
“我是來兌現諾言的。”
巫岷還穿着那身校服,他将背包裡的荷包拿出來,塞到梁豐的手中,說道:“這是給令夫人的,保佑你們的兒子。”
“我還沒娶親呢。”梁豐額頭突突直跳,“你不是中原人?”
“南疆人。”
真是個瘋子。
梁豐喃喃道:“什麼南疆?話本子看多了嗎?”
巫岷渾身一僵,他抓住梁豐的胳膊,問道:“其他三族呢?你可聽說過佤斛一族?”
“并未。”
“如今的皇帝是誰?齊臨……”
梁豐連忙捂住他的嘴,“怎可直呼聖上名諱!”
“齊璟呢?”他又問:“你可知齊璟?齊臨生的兒子,三皇子。”
“趙皇後确實懷孕了,但聖上膝下并無其他子嗣。”
梁豐有些一言難盡地替他尋了些史書,“我瞧你也是親切,不如先在梁府住下吧。”
‘帝性溫和仁厚,深得民心。’
仁厚溫和。
無論哪個字都跟他認知中的齊臨生毫不沾邊。
“所以說齊臨……聖上和皇後是青梅竹馬,甚至還為了趙皇後廢除了後宮?”
巫岷有些懷疑自己不認識中原字了。
“帝後青梅竹馬,是自小的情分。聖上能登上皇位,趙皇後功不可沒。趙皇後的父親的大将軍,母親是首富,可謂是有錢有權。先帝原本并不看好聖上,是趙皇後質疑要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