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大紅的嫁衣,此刻竟有些分不清是靈魂困在了這幅軀殼中,還是沉睡的靈魂終于蘇醒。
她隻覺皮肉疼的厲害。
慘淡的月光透過沉沉雲霭掉在了滿地的落葉上,寒鴉四起,烏壓壓的從半空掠過,栖息停靠在那棵古樹上。
紅綢上的木牌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劉湘玉累的癱到在樹旁,她看向自己的四肢,都有過縫合的痕迹,她又摸向自己的背部,一條長長的,凸起的疤痕自後頸一直延伸到尾骨。
比起正常人的身體,這更像被分解後縫合起來的屍體。
“你終于醒了。”
劉湘玉循聲望去,看到了同樣身着婚服的少年,他帶着一張臉譜面具,之前在夢中也看不清的那張臉被遮的嚴實。
“醫生。”劉湘玉說:“你的面具很醜,不知是何人畫的。”
但劉湘玉并不想知道,劉安珩也沒打算說。
“這也是你的世界嗎?”
“不,這是你的世界。”
劉安珩似乎在笑,飛揚的高馬尾也展現了其主人的興奮,他毫不在意地抹去自己脖子上的血迹,伸手撫過琴弦,說:“我教你彈琴吧。”
劉湘玉望着他:“我并非琴師,緣何學琴?”
劉安珩一怔,又聽見她問:“你将我如此打扮,可是要同我成婚?”
劉湘玉的語氣說不上是嘲弄還是什麼,她隻覺得實在新鮮,便充滿惡意地不斷刺激這人:“還是說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你将自己的心上人殺了之後來了個移魂換體?”
“可惜了,我也不喜歡你。”
劉安珩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等你記起來就好了,你隻是暫時忘了。”
劉湘玉斂了笑,一字一句道:“若你我之間真的有什麼故事,那也定是你死我活的仇敵,你應該慶幸我如今什麼都記不得。”
“不然... ...”
“不然你會說出更多難聽的話語,又或者會毫不猶豫地殺了我。”劉安珩笑着搭茬,指了指她身上縫合過的疤痕,示意她瞧:“可惜,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給的。”
縫合過的痕迹消失不見,隻有五髒六腑還在隐隐作痛。
“滿娘,你是屬于我的。”
小船搖晃,湖底的鯉魚躍上來又掉下去,在接天蓮葉的深處,也曾有個少年這樣說過。
他躺在船上,一片悠然自得的樣子,用撒嬌般的語氣黏糊道:“滿娘,我們很快就能成親了,成親後你就是我的人了。”
那女子笑着為他擦去了臉上的水滴,濃情蜜意時也曾回應道:“嗯,我是屬于你的。”
思緒回籠,劉湘玉的心底卻泛不起半點漣漪,她看着劉安珩,終于想起了什麼。
但她不是滿娘。
于是她片刻不遲地冷漠道:“我不是你的妻子,你找錯人了。”
劉安珩卻固執的說是她忘記了。
他勝券在握,并争執這個答案,便放松了身子倚靠在樹上,興緻勃勃的講起了自己的故事,一直到戛然而止的十八歲,在此之前,劉湘玉經曆的都是他的人生。
滿娘身死魂消,劉安珩卻因得這份執念不肯離開,所以他用盡了各種辦法找尋自己的妻子,所以他想複刻自己的來時路,教滿娘同他一樣成為那不死不滅的異世人。
劉安珩颠倒的語序沒有絲毫邏輯,但困擾劉湘玉許久的問題卻被她終于被搞懂了。
為什麼她會穿越到大祈,為什麼她會被綁定系統,為什麼她會有這些莫名其妙的任務。
所以那不是劉湘玉第一次來大祈,她與趙無名的初見也并不是初見。
如果此刻才是開始呢?
劉湘玉口舌發幹,被自己這瘋魔的猜想弄得發笑,任憑心裡驚濤駭浪面上也是一片雲淡風輕。
她深吸一口氣,如果,如果能在這裡結束呢?
劉湘玉并不敢笃定自己的猜想是對的,可她依舊忍不住對劉安珩的計劃拍掌叫絕。
真聰明啊。
可是... ...
劉安珩并不是齊隐,而愛他的滿娘也已經死了。
所以他之後見過的所有與之相似的女子都不是滿娘,到頭來作繭自縛的隻有他自己。
他是個窮途末路的賭鬼。
但劉湘玉不願意做棋盤上的子,她迫切地想見到趙無名。
劉安珩講的興奮,他劃過自己頸上的傷口,言語中不見絲毫痛苦,轉而問道:“滿娘,你猜他是怎麼認出我的?”
“所以說,你到底是怎麼認出那不是那海桑的?”
巫岷被這沖天的血腥味熏得腦袋疼,他認命的擦拭着地闆上殘留的血迹,在聽完了起因結果之後不由好奇地問道。
趙無名難得起了逗弄的心思,賣關子道:“你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