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琢磨是因為将公司重心遷回渝江的緣故,而古嘉陽在渝江金融界屬于塔尖人物,确實需要知己知彼。
但是吧,無論是他本人還是背後家世于他老闆來說根本不足為懼,但老闆讓他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沈特助接到指令一刻不停地安排人盡調,一有傳過來的資料就進行整理彙報,隔三差五的彙報一次,老闆再忙也會特地騰出時間給他。
直到前天收到的資料裡有古戎兩家聯姻的消息,就在北京時間的隔天。
老闆當即讓他定回國的機票,下了會議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便連夜趕了回來。
他以為古戎聯姻對他來說很重要才會推掉了後續重要的會議,都已經預備安排調查加入戎家。
然而現在,連古嘉陽也不查了?
嗯,看來果真是不足為懼。
老闆不愧是老闆,他一定有他的道理。
“好的,顧總。”沈特助遵命。
“對了。”顧啟撓了撓太陽穴,“帶回來的那些包,首飾,手表什麼的再重新買份一模一樣的,還有那根野山參。”
沈特助:“顧總,包和首飾容易,就是那塊表全球限量七塊,還有那根野山參是孤品拍賣,僅此一份。”
顧啟拎起一旁的手機起身往辦公桌走去:“年終獎金翻倍。”
“顧總……”
“三倍,再啰嗦扣錢。”
沈特助被萬惡的金錢徹底打敗:“收到,馬上去辦。”
……
戚之星接到王雪的電話是幾天以後。
這幾天每天早出晚歸,工作依然沒見橄榄枝的影子。投出去的簡曆石沉大海,親自上門面試被接連pass。
就像是說好了似的,整個渝江的金融公司都不待見她。
“難道是趙良俊在暗中搞了鬼?”戚之星疑惑地望向對面的王雪。
王雪搖頭:“他是認識一些人,但是沒到這份上。”
“也是。”戚之星歎了口氣,從包裡摸出一個U盤推給王雪,“這個是每一次趙良俊單獨找我談話的錄音,夠不上性騷擾的證據,我還是備份給你,我是用不上了,給你以防萬一。”
哪怕事實有多不堪,于公于私任何立場,她都不可能勸一句讓王雪離開這個不公平的職場。找工作不易,那麼大的公司尚且如此,其他的也好不到哪兒去。
況且能與趙良俊坐在同一職位上,王雪這些年付出的努力和隐忍是他的無數倍,不可能付諸東流。
王雪的反應并沒有特别驚訝,而是憤怒:“他果然對你……”
戚之星輕描淡寫:“沒得逞。”
剛進公司,趙良俊在業務方面确實教了她不少,她也兢兢業業的在工作上給上司創業績,争取早日轉正。
誰知道一個月後的某次飯局,她和同事都被灌了酒,趙良俊最後送她回家,在車裡露出了真面目。
她沒喝的不省人事,酒精在趙良俊的圖謀不軌下揮發了大半,她應了激,加上本身學了一些防身術,趙良俊又虛有其表,沒占着什麼便宜。
從那以後,趙良俊開始針對她,但偶爾的話語間還是會暗示她識相。
隻不過,她确實很不識相。
王雪恍然大悟,笑的解氣:“打的好,難怪第二天我看他臉上有傷,他說喝醉了撞的,原來是撞你拳頭上了。”
戚之星點了下頭。
事情發生的突然又是在趙良俊車上,誘騙她說是隻要跟了她,立即給她轉正加薪,之後一路扶搖直上沒有問題。
她亂中求生沒錄下證據,空口無憑說出去也沒人信,說不定還會影響到她工作,被倒打一耙說是她為了往上爬勾引上司,這種事新聞經常出,吃虧的肯定是她。
那時候又因為姑姑的醫療費,她絕不能丢掉這份工作,隻能吃這個啞巴虧,也就之後多長了個心眼。
那天在會議室,嚴總他們的做派也讓她更為清楚的明白了理大不過人的道理。
王雪輕歎:“你是清大的高材生,你其實完全可以待在北城。雖然如今的渝江也不比北上廣差哪兒,可畢竟是人人向往的首都,以你的條件機會更多,為什麼一定是這兒?”
戚之星透過落地玻璃窗望着灰黑天幕下人間的光,遠處高樓大廈的璀璨,近處四通八達的馬路上的車流螢火往來,身邊流淌着高雅的鋼琴曲,曲高和寡間摻着些商務英語。
渝江城還是這座渝江城,這裡滿目金光,卻沒有了溫度。
可她,還是要回來。
她看着窗外,像是透過現在在看過去:“因為,我的根和心都在這裡。”
王雪靜靜地瞧着戚之星,明明喝了酒,看上去卻比誰都清醒。
然而這雙被淌在水晶燈裡如她名字一般亮如星星的眼睛,卻透着一股難以言喻的朦胧孤獨。像是來自數萬年前的星辰,獨自的走了數不清的年,看不到結果,卻一直一直堅定地走下去。
這姑娘太有韌勁,擁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生命力,像廢墟之上仍頑強綻放的大馬士革玫瑰,從不輸養在溫室裡的絢爛多彩的薔薇,是在絕處也要逢生的那種美好。
臨走時,王雪送了戚之星一瓶香水,戚之星覺得太貴重了,說什麼也不願收。
王雪将手提繩挂到她手上:“生日禮物,明天不是你生日嗎?”
戚之星一愣,本想問王雪怎麼知道,卻又蓦地反應過來她看過她的簡曆。
“破曉,看見這個名字就覺得很适合你。”王雪明亮的笑仿佛寄予了希望,“之星,破曉後便是天明。”
能被人記住生日,被寄語被祝福,何嘗不是一種福氣。
戚之星終是笑了:“那就謝謝了。”
……
第二天下午,戚之星從CBD一棟金融大樓裡走出來,走到門口又停下腳步,轉身回望而去,腦子裡卻是剛才在樓上的畫面。
那是她之前面試過的一家公司,讓她等消息,好幾天沒消息她不想坐以待斃,便直接過來詢問。
沒想到在門口遇見了當時同她一起面試的人,學曆條件都在她之下,她身上卻戴着入職的員工證。
那姑娘見着她以為她也是來辦入職的,一聊之下才知道清大的高材生居然被淘汰了,那種驚訝不是演的。
心底隐隐有一根線頭在穿針引線,但她始終捋不清那根線頭的起始點。
戚之星走出大樓,站在太陽底下深呼吸了幾口氣,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金融圈與商貿圈是鄰居,戚之星過了紅綠燈,走到了熱鬧的區域。
很多人站在馬路邊上舉起手機拍對面國貿大樓外的3D裸眼大屏,是一隻超級可愛的大熊貓在過生日。
戚之星不是第一次見,她今天路過其他地方也見到過,隻不過沒有像現在這樣站在這麼近的地方細細觀賞。
她還能聽見身旁有人解說,說是這隻大熊貓叫千金,今天是她的生日,今早網上還有很多粉絲現場直播她的生日慶祝會,沒想到居然還有全城投放大屏為她慶祝這麼燒錢的事兒,據傳言是金主爸爸的手筆,妥妥的牌面啊。
戚之星有被這位可愛的千金治愈到,或許是同一天生日的緣分,也讓她沾了國寶的光,暫時掃去了一天的陰霾。
她在心裡默默祝千金生日快樂,腳步輕松很多地離開了人群。
又莫名繞到了金融圈這邊,高樓林立的大廈被熾熱的太陽炙烤,卻依然冰冷的不見溫度。
她在國金大廈側門的馬路邊駐足,身後馬路有車輛來往,卷着熱浪。除此之外,四周靜的宛若另一個世界。
戚之星擡頭望着這高聳入雲的渝江第一高樓,聽說美國LY資本入駐了這裡,可惜沒有招聘信息。
也是,LY是他們金融界的傳奇,從成立到全球頂尖不過短短幾年,雷厲風行的手段外籠着一層神秘的面紗,隻知道老闆是中國人,其餘的一概不知。
他們招人大概率是直接獵頭,就算公開招聘也不會需要應屆畢業生。在華爾街殺出來的中國人絕非等閑,自然也不會用等閑之輩。
手機振動,戚之星收回思緒接通電話,是王雪。
她先是問她是不是得罪什麼大人物了,随即告訴她從一做HR的朋友那打聽到,上面老闆打過招呼,她戚之星投的簡曆可以直接pass。
就在此時,一輛銀灰色法拉利停在了她的面前。
駕駛座門打開的這一瞬間,她貌似捋清了那根線頭。
古嘉陽合上車門,徑直來到戚之星的面前。
“你監視我。”戚之星這話是笃定的,不然他不會這麼剛好出現。
“星星,你知道的,我不能失去你。”古嘉陽往前靠近戚之星,她面無表情的往後退了一步。
“你别這麼叫我。”戚之星冷嗤一聲,“我會覺得我像是被關在動物園裡的供人取樂的猩猩。”
古嘉陽知道戚之星的性格,再加上她看他的眼神猜到她已經知道,便不跟她兜圈子了。
“碰了幾天壁何必呢。”他俯視着她,“回到我身邊,不然你很清楚你不可能再在金融界立足。”
戚之星滿目荒唐地看着古嘉陽,那天她以為他隻是那麼一說,沒想到他是真的想讓她這個曾經的正牌變成小三。
并且,已經給了她一點顔色看。
這樣的古嘉陽還是她當初認識的那個古嘉陽嗎?
可是這麼大的渝江城,她不信他可以隻手遮天,将她逼至絕境。
“是嗎?那随你。”戚之星說完擡步就走。
古嘉陽眼底閃過慌亂,像是着了魔一般偏執地追上去攫住戚之星的手腕,嗓音裡有哀求也有蠻橫:“你别這樣,我隻是愛你,難道我愛你也有錯?”
“你這不叫愛叫變态,你放手。”
“星星,你給我點時間,我們好好聊聊好不好。”
說着他拉着戚之星朝車邊走去。
戚之星用力去掙脫手腕,沒想到平日裡看上去彬彬有禮的男人,此時力量竟然大的猶如烙紅的鐵鉗,将她死死鉗住,滾燙的岩漿仿佛能融化她的手臂。
“該說的早就說完了,我們沒什麼可以再聊的。”
不适感徐徐出現,她渾身像是要被千萬隻蟻蟲撕咬,胃裡翻江倒海,背脊漫出一片冷汗,桎梏她的那隻手仿佛掐住了她的咽喉,空氣也逐漸變得稀薄:“古嘉陽,你放手。”
她努力讓自己鎮定,用僅剩的清醒和力氣推開了古嘉陽,成功甩開了他的手。
手腕松的猝不及防揚了起來,被自己的力道反噬,身體随着手臂一同慣性地往後倒去。
“星星。”
古嘉陽見狀伸手去拉她,卻被一隻倏然出現的大手四兩撥千斤地撥開,快到戚之星貌似隻看到殘影接連向後摔倒在地。
他快速起身上前,又被另一個男人擋住了前路:“先生,冷靜點。”
戚之星也沒如預期摔在地上,而是被一股堅實有力的力道撐着她整個後背。滲着冷汗的背脊隔着布料熨進了沉香的熱量,一點點回暖鎮定,甚至隐隐發燙,似裹在蛹裡的蠶,充滿了安全感。
她扭頭擡眸,撞見男人隐在陰影下那一貫溫柔的眼睛布了一層簌簌冰霜,驕陽似火的天竟讓人瞧着不寒而栗。
顧啟收回視線,扶着戚之星站穩後小心地松開她,随之彎腰撿起地上的包,拍了拍上面的灰塵提在手裡,至此沒再看古嘉陽一眼。
他低頭瞧着她,眸底那一抹冰雪在她眼中漸漸化開,有了暖泉的溫度。
“要走還是要留?”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