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仁不疾不徐地站起身,又轉身扶着譚青玄,溫聲道:“有言道不打不相識,既然大當家的盛情。在下和夫人卻之不恭。”
“夫......夫人?”丁戚風瞧了眼譚青玄。
她連忙抱緊了管仁的胳膊,啞着嗓子道:“你......你也不去京城打聽打聽,我們譚家的女兒出嫁也是個大事兒。你怎麼就不知呢?”
“哦?”丁戚風狐疑地瞧了她一眼。
管仁伸手将譚青玄攏入了懷中:“大當家的還有何指教?”
“沒有沒有。這邊請——”丁戚風樂呵呵地讓了路。譚青玄雖然心有戚戚,但還是面上裝着若無
其事。
丁戚風命小喽啰們給他倆安排了一間上房。譚青玄看着那偌大的屋子,簡陋且不必說了,比柴房是好上了許多。可是......可是怎麼隻有一間?這......這是要她和管仁繼續裝夫妻麼?
更讓她難受的是,整個屋子裡到處都是虎皮,兔子皮,羽衣。深山老林裡那些個動物簡直都被掏空了。譚青玄去年還寫了個《集野考》,内容就是關于京城周邊的野生動物的處境。
皇上讀完了,深以為然,還下令繁殖季節禁止上山捕獵。可山匪哪裡管這些,照樣捕殺。而且這滿屋子的皮毛,長期住在這裡,怕是要生出心魔來。
管仁扶着譚青玄躺下了,丁戚風那頭便着人來喚他,說是有要事相商。譚青玄忍不住攥住了他的衣袖,拖着病軀,掙紮道:“你别胡亂使銀子,免得他們獅子大開口。”
管仁頓了頓,忽然笑道:“娘子真是勤儉持家,知道心疼為夫的銀兩了。”
他口頭上還要占她便宜,譚青玄心中卻沒有什麼抵觸,隻是嗔怪道:“你不要胡言亂語,早去早回。”
“好,你先安心休息一晚。”管仁說着才轉身離去。
譚青玄閉上了眼睛,這屋子裡的氣味并不好聞。好在她是染了風寒,聞不到。不多時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譚青玄隻覺得頭暈腦脹。平時都有娘親嗷姜湯給她驅寒,可今日卻孤身一人。夢裡,譚青玄都覺得自己很凄苦。
睡着睡着,她猛地睜開眼。耳邊傳來了一陣竊竊私語。她揉了揉太陽穴,四下瞧了瞧。天色已經暗了下去,管仁卻還沒有回來。
譚青玄坐起身,依舊是頭重腳輕。她這風寒怕是一時半會兒好不了的。耳邊悉悉索索的聲音一刻不停。
起初她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但是聽着聽着,卻發現這些聲音斷斷續續組成了一些有意義的句子。譚青玄循着聲音走去,卻發現是在床擺放的這堵牆的另一邊。
她講耳朵貼在牆上,隐約聽見了陌生男子的聲音:“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
“什麼大水龍王,你們黎國人正是狡猾。你又相處了什麼幺兒子。”對方說着生硬的漢語。
譚青玄心下一驚,這不是阿史那邪麼?難道他就住在隔壁?
“您别生氣,這件事都是個誤會。”那邊停頓了片刻。
阿史那邪忽然道:“哦?原來你是——”他話說到一半又頓住了。
“殿下心知肚明便好。您安心養着,過兩日便可下山了。到時候還請殿下在大王面前美言幾句。”
“好說好說。”
兩人又低聲嘀咕了幾句,譚青玄便聽不到了。她心下暗忖,這山寨本來就有些古怪,從小土匪的話裡可以得知,他們和八王爺是有過淵源的。
而這些人抓了阿史那邪,反而又款待了起來。方才話裡的意思似乎是說,他們和突厥人是關系匪淺。這麼說來,八王爺——
譚青玄心下一咯噔。不會吧!她雖然讨厭八王爺,但他戰功赫赫也是無可否認的事實。其他将領打突厥,都是丢盔棄甲就回來了。唯獨是他,讓突厥聞風喪膽。
可若說這是他和突厥人勾結的一個大陰謀......
譚青玄不敢多想,此事牽連甚廣,不可胡亂猜測。可是這懷疑的種子到底還是種下了。
她披上披風走到門邊,想等看看管仁什麼時候回來。
推開門,山寨的大半景象便映入眼簾。這間屋子地勢高,可看到大片的木屋。木屋之間燃着不少的火堆。而這些木屋都圍繞着一間屋子而建造。布局十分規整。
譚青玄隻覺得一個山寨這般布局,實在是有違常理。
沒等她多想,前方忽然發生了一陣騷亂。不少土匪匆匆跑了過去。
這兵荒馬亂之間,她看到一人向她走來。譚青玄頓時綻開了笑顔,大步迎了出去。管仁也是遠遠地便瞧見了她。譚青玄腳下走得急,一個重心不穩便要倒下去。管仁連忙快步上前接住了她。
譚青玄站穩了身子,但腿還有些發軟。管仁抱着她,溫聲道:“怎麼這麼不小心?”
雖然是嗔怪的話語,但今時今日這樣的處境,卻讓她心頭一暖。她努力站直了身子,小聲道:“我沒事。隻是這......這寨子裡是出了什麼事麼?”
“好像是小山匪。”管仁含混地要一筆帶過,譚青玄卻頓住了。回想起來,小山匪這一路上對她也是照拂有加。那孩子本質不壞,隻是生錯了地方。染上了不少惡習。
譚青玄拉住了一個小喽啰,詢問道:“你們少當家的是出了什麼事兒?”
“他——他——”小喽啰七尺男兒卻帶着哭腔道,“他快死了!”